2008年8月,我带着11岁的儿子毫不犹豫地离开四川,义无反顾地奔赴海南,我与故乡渐行渐远。从此以后,我将过着远离故土,客居他乡的生活。10年了,儿子已由一个怯怯的懵童长成了一个笃定的型男。而我,不论是认知上,还是思维方式上,抑或是行为模式上,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没有哪一个10年像2008到2018这个10年让我收获巨大,让我感觉到时光倏然却又光华灿烂。那么这10年,我究竟都做了些什么?收获了些什么?在2018年的年尾,我需要好好地梳理一番。筛查一下我的人生还有哪些漏洞需要填补,哪些光亮可以照亮自己也可以照亮他人,哪些做法值得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去践行,并且向身边的朋友推广。
1.我为什么要打破稳定的生活去拥抱不确定的生活?
要说2008年以前我的生活确实非常安逸。家就在学校,我的房间距离我上课的教学楼就50米的距离,我从未受过上下班的奔波之苦。与老公在同一个学校上班,所有乱七八糟的事情都由他处理,包括评个副高职称所需材料的整理都是这个模范丈夫全权代劳。公婆家住得也不远,各种时令小菜经常送来我尝鲜。我自己做个学校的小中层,上一个班的语文课,当个班主任,工作量比起我现在,简直少太多,真是惬意得不要不要的。周末三朋四友邀约一起纵情吃喝,什么火锅、麻辣烫、串串香、烧烤、冒菜……吃完这家转那家。每个周末不是在大吃大喝,就是在去大吃大喝的路上。
但是,我过腻了这样的生活!同时,我也陷入了我人生的困境。一个是我作为母亲的困境,一个是我作为一个有追求的职业女性的困境。
我儿子读小学时,班额达到80人,我自己就是教师,我非常清楚老师在课堂上根本无暇管理80个人,更何况还是一群完全不能自控的小麻雀。他的数学老师是个特别没有母性的女人,学生在学习上稍有过错非打即骂,每天搞得学生紧张兮兮,连我这个当妈的都战战兢兢,生怕自己儿子在学校挨打。这些都还不算可怕。真正可怕的是,学校的厕所是联排的,其间没有任何挡板,男孩站一排撒尿,左右扭头时都能看到彼此的小鸡鸡。我儿子在家里用厕所都要关门,并且反锁,到学校竟然在大庭广众下撒尿,他极不适应,后来好歹适应了,撒尿时又遭到高年级男孩霸凌,搞到后来一到学校上厕所就很恐惧,这个心理阴影还是到了深圳后才彻底消除。
儿子的人命是我制造出来的,他的天命我无法修改,但他的地命我可以改变,我必须离开,给我儿子找到更好的教育资源和生活环境!女子本弱,为母则刚!我的儿子既然陷入了困境,那么我也在这个困境里头,我必须从这个困境中突围!
就我自己来说,似乎没有什么不好。在学校做中层领导,在当地口碑极好,年纪轻轻就评了副高,工作量也不大。在每个人看来,我活得光鲜、滋润、自在。但我觉得我陷入了职业困境。每一届开新班,学校最好的学科老师与我搭班,最好的学生都在我班里。我毫不费力就能教出优异的成绩,不动心思就能带出优秀的班级,我觉得太没意思了!我清楚地知道这样下去我会沦落成一个靠吃老本干到退休的人!我不需要这样的职业生涯,我要的是不断挑战,不断更新,不断突破的职业人生!在原地,我要不到这样的人生,那么我,只有离开,去到一个全新的地方,抛开我所有,我才能绝地逢生,才能自我突破。
陷入困境,不满现状,渴望挑战,期待突破,就是我抛弃稳定生活,拥抱不确定性的真正原因!
2.我为什么把我的迁徙之地定在南方?
准确地说,那个时候只有南方向我敞开了怀抱。换种说法,那就是我要到南方看海,我要亲自到海边捞鱼,捡贝壳。还有,我特别怕冷,南中国的温暖令我难以割舍。于是,我有了两次南迁经历。
第一次南迁:四川到海南。2008年8月21日,我带着11岁的儿子辞别家人,从我的老家县城出发,坐汽车、火车、轮船,历时40多个小时,历经三千里江山,来到海口市景山海甸分校。
在这所学校,我的儿子遇到了好的老师和班级,他迅速成长并华丽转身。以前那个调皮捣蛋,浑身是泥的农村少年摇身一变为文质彬彬,干净上进的少年。而我,敛去以前的孤芳自赏,扩大了眼界,思维方式也得到了优化,时间虽短,但收获颇丰。我以景山孩子的成长点滴为主线写的教育帖子《教育航海记》赢得了万千一线教师的喜爱,大夏书系还特地为我策划并出版了我的第一部著作,《治班有道——班主任智慧手册》。
2008—2018:我的十年人生回顾我也因此荣登班《主任之友》杂志的封面,成为2010年第七期的封面人物。
2008—2018:我的十年人生回顾海南之行让我明白:出门即是路,只要往前走,就能走出自己的路!同时还让我明白一个道理:你在哪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要放弃自己的成长!
第二次南迁:四川到深圳。2011年2月14日,我辞别家人,背着我的神舟笔记本电脑,独自一人裹挟在春运大军的洪流中,乘飞机来到了深圳市光明中学,也即我现在任教的学校。
这是一所公立完中,生源质量比之我在内地遇到的生源差多了。但是老师们特别敬业,所以教学质量逐年上升。在这里,你只要努力,就能赢得尊重,就能获得自己想要的平台。
我虽是四川人,但我并没有受到四川慢文化的影响。我不打麻将,不喝酒,不跳广场舞,不扎堆,不逛街。我做事快速麻利讲究效率。我意志坚韧吃苦耐劳。我的工作是每天在学校跟孩子们打交道,我的爱好就是思考如何跟孩子快乐地打交道。八小时之内,我教学、带班;八小时之外,我读书、写作。
天道酬勤!在深圳的八年时间,岁月回报给我的实在太多了:
首先,我的儿子健康成长,并且如愿考上了他心仪的大学。
其次,我老公何先生的身体比在四川时健康多了。以前在四川,每年冬天冷空气袭来就是他遭罪的时候,到了深圳,冬天温暖宜人的气候令他的呼吸系统疾病不治而愈。
我自己在事业上也迅速打开了局面。教学自然是如鱼得水,带班也是分分钟搞定的事。在这八年里,我除了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外,出版了11本教育专著(8本独著,3本编著)。获得了深圳市光明区首席班主任(全区仅我一人),深圳市“我最喜爱的班主任”的荣誉称号。我还是广东省教育厅培养的名班主任,并在2016年成立了省级名班主任工作室且担任工作室主持人。我还被许多主流媒体特别报道过,继《班主任之友》杂志之后,我还登上了《班主任》《教师博览》《新班主任》等杂志的封面。
我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这些成就在四川直到我退休也无法取得,并且还很有可能成为他人的笑话。但是在中国的南端——深圳,就没有什么不可能!
2008—2018:我的十年人生回顾(这样的发布会在我四川的学校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像我这种草芥一样的人命,但经由我的努力,改变了地命,进而也改变了我的天命!当然,我必须要说明:我遇到了对我来说最好的时代!
3.我的教育理念以及班主任工作策略发生了哪些变化?
2008年以前,我的教育理念非常粗暴。我认为,只要我尽心尽力管住学生,不让他们出乱子,把他们的成绩提高,我就是在做最正确的教育。因为秉持着这样的理念,所以我对学生非常严格,只要他们一犯错误,我就会揪住不放,虽然不会打骂他们,但我就会像一颗牛皮糖一样粘着他们不放,直到他们身心俱疲,崩溃求饶。我很努力,很敬业,官方评价非常高,但民间评价非常低——我的学生都很敬畏我,但他们都不亲近我。
在班主任工作方面,我就一个字“管”。我对学生进行全方面的严管、死管、硬管。严苛到什么程度呢?比如上早读了,有些学生还在校园里慢条斯理地游走,只要我站在教室门口,一句话不说,他们就像奔命的兔子,跑得飞快!他们要是不奔跑的话,可能就会付出一节课,甚至两节课被我训斥的代价。这样的管理有没有效果?当然有!我所带班的班级每一次考试一定是最好的成绩,每一次活动一定有能拿得出手的节目。但是,学生并没有对我交口称赞,而是私底下劝小学即将毕业的同学,千万不要读我的班级,理由就是我太凶悍了,管得他们一点自由都没有。
这样做老师,即使获得了很高的官方评价,又有什么意义呢?我在离开四川之前,始终没有想明白这些道理。我始终认为自己很优秀,很厉害,不管什么班级交到我手上,我都能搞定。去了海南,又来了深圳,听到了“以人为本”的教育理念,读到了“教育就是慢的艺术”的观点,还有什么“花苞心态”,“可持续教育”、“教育就是激扬学生的生命”等教育观点,它们就像种子一样撒在了我的心田。我醍醐灌顶,一下子就明白我以前那些所谓的努力,其实就是苦干加蛮干,就是在摧残学生的人性,扼制学生的创造力,我还沾沾自喜不以为错。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莫过于干了错事还不知道错了,连良心的谴责都给省了。
自那以后,我不仅仅只是追求解决问题的效率,而是每次学生出现问题时,我都抱着一种研究的心态,努力去找到问题的根源,在尊重学生的基础上对症下药。我改变,我的学生就改变。以前,我是个狠角色,用狠劲和蛮力达成了优秀的目标。而现在,我是个有温度的老师,我用智慧与专业的做法,助力学生成长,我自己也变得更优秀,更受学生喜欢。
4.我为什么迷之乐观地朝向美好?
这10年里我没受过苦吗?没有被人伤害过吗?没有遭受过失败吗?
怎么可能!我又不是生活在真空里。这10年里,我遭受了N多的奔波劳累之苦。你可能在悠闲地喝咖啡,或者心满意足地睡大觉,我可能就在某个陌生的火车站穿行。
我初到海南,物质上极其匮乏,住所极其简陋。我每天在花园一样的学校上班,下班回到棚户区一样的住所。一张硬板床,同事送我一张旧床席,将就着睡了半年。哪怕在这样的环境里,我心里仍然很甜蜜,乐此不疲地写了30多万字的教育叙事。
我到深圳时,由于人比行李先到。我人生地不熟,身上带的钱也很有限,很多生活用品不能及时到位,尤其是床上用品欠缺,晚上我就像条狗一样蜷缩在床上,冻得打哆嗦(我来深圳是2月份,白天还算暖和,晚上凉意很浓)。即使遭受这样的苦楚,我也很快乐,毕竟这条路是我执意选择要走的。
这个世界对我好的人太多了,但也有刻意伤害我的人。这些伤害我的人里,有我最信任的朋友,也有我最尊敬的师长。不过,我并不恨他们,也没想过要伤害他们来抚平我内心的创伤。或许我在不经意间也伤害了他们,所以才导致他们要伤害我。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很抱歉,主观上我从未想过要伤害某个人,客观上,我也从未有意做过伤害某个人的行为。
正如这个百孔千疮的地球之所以那么美,是因为有人在破坏,必定有人在努力地修复。我虽然不断地被人伤害,但有更多的人在帮我修复,所以,我的身心是健康的,我的人格是健全的,我对世界充满了善意。我举目看见的,是美好!
至于失败么?对我而言那简直就是必然事件,成功于我只是偶然。我屡败屡战,从不弃甲,一路走到今天,内心极其强大!
我为何如此乐观?首先四川人天生就要比其他省份的人乐观一些。汶川大地震时,大家有目共睹:这边在救援,那边就在打麻将。其次,我从小习得的解释风格就很积极。正如著名个体心理学家阿德勒所说,你经历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怎么解释你的经历!我对我所有的遭遇都是从积极层面解释的,哪怕找不到积极的东西,我也试着去理解,去接纳,或者从中找到以后可以规避的办法。
因为解释风格积极乐观,所以我更容易看到身边的美好,未来的光亮。我努力,我积极,我内心从容,我心态阳光,我不念过往,不惧未来,我才找到了越来越好的自己!
2008—2018:我的十年人生回顾这是今天陪何先生看车拍的一张照片。他反复欣赏他中意的车,我对车没有研究,拍张照片支持他,然后就坐一旁书写我的过往。室外暖阳高挂,室内香车美女,我独坐一角静心写字,这种感觉也是美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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