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霆鑫
一场发生在公交车上的暗恋
1、
男生跟着他爸妈搬家了，新家在一个小区的公寓。同时，男生也转到了附近的中学上学。每天男生都会早起，以便赶上小区门口的公交，以便准时上学。
没过几天，男生发现，每次等公交时，都会看到一位与他穿着同样校服的女生，从同一个小区里出来。又过了几天，男生发现，那位女生竟住在他家楼下。而且，男生还发现，他与女生在同一个年级，只是不同班而已。
男生并不知道女生是否注意到了他，也不知道该不该与女生做朋友，又或者该如何开头。平时，两人只是同车上学放学，无其他交集。在站牌下等公交时，两人亦如陌生人，即使相隔一两米，即使就站在彼此的身边。偶尔男生与女生的眼神会不期而遇，可不过一两秒，彼此都迅速移开了。
渐渐地，男生记住了女生乘公交车的时间范围。当然，也有一些时候，在等公交时，男生始终都没见到女生。或是睡过头了，或是请假了吧，男生往往这么想。
每天公交车上都会挤满一车人，男生与女生似乎总是隔着千山万水。偶尔两人碰巧站到了一起，不消几分钟，随着一些人的上车与下站，两人又被挤开了。
内向的男生对文静的女生渐渐有了好感，这大概花了几个礼拜。可男生一直没有对女生开口说话。男生性格腼腆，怕言不由衷，而女生似乎也一样。
2、
有天早上，男生与女生又上了同一辆公交。男生开始尽量向女生的方向靠近，神情却假装心不在焉。等终于与女生面对面时，男生却不敢看女生的眼睛，别说对视，顶多偷瞟。
路上，公交到了某一车站，一位坐在女生和男生旁边的大叔突然下车了，空着的座位正好呈现在男生与女生的面前。这时，女生看了看男生，眼神像是示意让男生先坐，又像在表示自己想坐而出于礼貌想征求男生同意的意思。早在一旁目睹了一切的男生也看了看女生，心领神会地笑了笑，表示没有想坐的意思。女生也跟着笑了，见男生纹丝未动，便慢慢坐下了。
事实上，男生一直在等待着一个类似于此的机会，以打破与女生之间的僵硬局面。那是男生第一次看到女生的笑容，非常动人。而男生自认为，他自己的那个微笑，也是他迄今为止最酷、也最男人的动作。
等公交到了学校，男生与女生一前一后下车了。进了校门，两人朝着相反的方向分开，距离越走越大。男生忍不住回望，恰好看到背后的女生也在回头看他。因为那一眼，男生高兴了一整天。
男生早就知道了女生所在的教室，至于女生知不知道他的教室，男生就不知道了。
3、
后来，男生每天都会早早起床，守在站牌下。放学铃声一响，男生又是第一个冲出教室，往往又是第一个到达公交站下。偶尔公交来了，而女生没来，男生便不愿上车，哪怕上课迟到，回家会很晚。
上车后，男生会千方百计向女生靠近。即使依然不会与女生说话，男生也并不在意言语上的交流，而会常常去用眼神示意，用心惦记。
而女生也一如既往，该微笑时笑靥如花，该沉默时静如处子。男生始终捉摸不透，所以，一直想找个机会试探下女生。终于，黄天不负有情人，机会来了。
除了早上同车上学，晚上同车回家，中午的话，男生会留校用餐，女生则回家吃饭。男生搬到新家一个多月后，对周围渐渐熟络，同时，新家也被完全布置好了。因此，男生也开始回家吃午饭了。那天中午，艳阳高照。放学铃声一响，男生便直奔校门口的站牌，然后静静等候一个熟悉身影的出现，顺便再等公交。
几分钟后，女生背着米黄色的小书包，走出了校门，向男生的方向走来。在女生快要靠近时，男生不由自主地将脸转向了另一边，假装一副很随意的样子。
自从上次男生让座后，每次见到男生，女生的眼神都会带着笑意，尽管彼此从未开口交流过。
这次中午回家，男生又故意漫不经心地站到了女生旁边，时刻准备着捕捉任何可以打开话匣子的机会。而女生如往常一般淡然，丝毫没有要开口的意思。男生以为女生可能比他更害羞，况且当时旁边还站着那么多人。一路上，男生默默地站着，时不时趁女生不注意，偷偷瞟一两眼。一直到下车，两人的关系还是没有任何改变。
男生总是安慰自己，认为女生并不是不喜欢自己，可能只是不完全喜欢。说不定，女生也正在暗恋自己，所以也不敢对视男生。于是，男生渐渐习惯了安慰。
就这样，时间在女生与男生的每一次正常相逢里，每一次相视而笑间，每一次沉默面对面前，悄然飞逝。两个月，三个月，半年，一年······
4、
那段时间里，男生并没有刻意去打听关于女生的消息。男生觉得心满意足，每天能够见到女生，可以陪着她，站在她旁边闻着她的发香，陪她一起走夜路，偶尔还可以在公交上扶一把她。
每每想到这些，男生的心情都很不错，脸上也会露出莫名的笑容。有次上课，男生忍不住笑出了声，差点被老师赶出教室。
一年后，男生和女生即将毕业。毕业前几天，男生终于下定了决心。
第二天早上，男生一如既往地早早起床，来到了车站。可一直等到上课的时间，女生还是没出现。没办法，男生独自上了公交。或许她睡过头了，也许生病了，男生又这样想。一上午，男生都无精打采。
中午放学，男生第一个跑到公交站，目不转睛地盯着校门，久久搜寻着那张文静的脸蛋和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神。等所有同学都上车离开了，男生还是没有见到那个背着米黄色书包的身影。最后，垂头丧气的男生不得不上了公交。
回到家，吃完午饭，男生便直奔楼下的公交站。又等到快要上课时，女生还是没有现身。男生忍不住了，转身向小区走去，爬上楼，来到了女生的家门口。男生敲了敲门，屋里没有一点动静。男生不死心，又连续用力敲了几下，依旧毫无动静。敲门声引起了隔壁邻居的反应，怕引起麻烦，男生立马下楼了。
第三天，男生还是没见到女生。第四天，依旧如此。
第四天晚上，男生与爸妈聊天，有意无意地说起了楼下的女生，问了问女生家里的最近情况。男生这才得知，女生一家人早在几天前就搬走了。
第五天，学校举行毕业典礼。典礼结束后，男生去了女生的教室，徘徊了很久。
正在这时，旁边走来两位女生，一边走，一边聊着闲话：
“毕业典礼都没来，她到底怎么啦？”
“谁知道呢？平时又不说话，又没什么朋友。”
“她不会是个哑巴吧？”
“鬼才知道。”
“前几天听几位老师在办公室议论，说她全家人都搬到外地去了，还说去了什么大医院看医生，搞不好就是去治哑巴的？”
“真的呀？”
“爱信不信，我是路过办公室亲耳听见的。”
······
男生悄悄走出教室，向校门口的公交车站慢慢走去。忽然，不知为何，男生回头看了看女生的教室，以及对面自己的教室。伫立了几秒，最后，男生头也没回地离开了。
5、
中考结束后，男生没有出席班级聚会，也没再踏进那个中学。
中考成绩出来了，男生考到了不远处的一所重点高中。男生仍然没有刻意去打听女生的消息，也没打算去找女生，因为男生恍然发现，他对女生的了解少之又少，甚至还不知道女生的名字。
就在这时，男生收到了一封信，一封女生写给他的信。信是这样的：
男生：
你好！（原谅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如果记得没错，你应该也不知道我叫什么，所以扯平了。）
首先，衷心希望你能过得快乐，能交上更好的朋友，能遇上更好的女生。也希望我的不辞而别没有给你带来太多干扰，一切都会过去的，希望你能早点释怀。即使我知道，有些事情可能很难实现，或根本不会实现，但我还是衷心希望。
其次，我要告诉你，我并不是一个哑巴。关于这点，你可能很疑惑，或者疑惑了很久。不管你怎么怀疑，或听到别人怎么议论，现在我只想说一个故事。所有的真相或答案，你都可以从中得到。
几年前，我家刚搬到这个小区，我也转到了你我所共读的那个中学里。当时，你所住的房屋里也住着一家三口，这家人的儿子与我同校，但高我一届，是个大个子男生。
每天早上，我与那位大个子男生也是坐同一辆公交，去同一个学校。放学回来，我两人依然同车同路，就像我跟你。一开始，大男生并没有注意到我，或许注意到了，只是没有过多在意。我倒是立马发现了他，安安静静的，一双有点忧郁的眼睛，从不说话，就像你一开始遇到我一样。
从清早上学，到中午回家吃饭，再到晚上放学回家，我一天会见到男生四次，每次平均时长为二十分钟。每次见面，我都有种小小的亢奋，不见面时，心中满怀期待。我承认，我暗恋他，即使我与他也没有语言上的交流。
后来，大男生注意到了我，带着两眼笑意。可我俩对彼此了解甚少，也始终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就那样，一年多的时间，在公交车的车轮下与大男生的笑意里飞逝。一晃，大男生快毕业离校了。中考前几天，大男生放假回家，而我还在上课。
生活里没有了大男生的身影，一切都变得异常迷茫，异常乏味。我第一次感到了清晨的死寂，晌午的喧嚣，以及深夜的乌黑。而这时，我猛然发现，我竟一直沉默了一年多，从未说过多余的话，也没交过朋友。整个世界被大男生充斥着，我却心满意足。
大男生毕业后，他一家人也都搬走了。我真的很伤心，因此，更不愿开口说话。我爸妈早已习惯，他们每天忙着各自的工作，而我又完全可以照顾好自己，成绩也没落下，他们也便不再管我。
几个月后，你搬到了我们小区，那时，我的情绪也开始渐渐好转。其实，我一开始就注意到你了。你那双明澈的双眼，让我想起了几年前的自己。我当时漠然的神情可能让你觉得我很孤傲吧，希望你不要介意，因为有一部分是我故意的。
我很快就察觉到了你对我的“不怀好意”，比如每天清早一起床，透过玻璃窗，我就会看见你那单薄的身影站在公交站牌下。时不时地，你会向小区门口看几眼。我知道，你是在等我，在找我。所以每次，在看到你出现在公交车站后，我也会立马起床下楼。
有几次，不知是你睡过了头还是请了病假，久久看不到你的身影，害得我上课迟到。还好，大多时候，你都及时出现。而往往那个时候，无论白天有没有朝阳，我心里都充满着阳光。当然，有时候我也睡过了头，也请了病假，不知你是否也迟到了。所以，我俩应该扯平了。
另外，还有晚上坐车回家的事。如果说，白天你是我的太阳，那晚上你就是我的月亮，而我就是一颗走在你前面的星星（别以为只有你是一厢情愿，一直愿意陪我走夜路，要不是加上我的默认与配合，你才不会次次顺利得逞呢）。
原本在大男生走后，我非常害怕一个人走夜路，所以书包里总会放着手电筒。谁知道你突然出现，总跟在我身后，从下车到上楼，一跟就是一年多。我索性放下了手电筒，后来我才明白，那也是我的内心里悄悄放下了大男生。而从那晚开始，你便成了我的手电筒，我一个人的手电筒。
请原谅我从未回头看过你（事实上，有几次我忍不住回头了，趁你刚好分神），那并不是我的冷漠，忽视你的存在，那只是我有意克制自己。电影里不是说嘛，喜欢就会放肆，爱就是克制。
原谅我废话太多，而我最想说的，也最重要的，就是我的不辞而别。我并非莫名离开，只是因为家里出了点事，这些事我并不想说，毕竟一切都过去了。你大可放心，因为现在一切安好。只是暂时我不会再回到那个小区了，至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在我刚懂事的时候，我最讨厌这句话。但现在，这句话倒成了我最不讨厌的话。好了，说了这么多了，也该搁笔了。
珍重！
同样暗恋过你的
无名女生
6、
新开学前，小区里来了一家新人，住在原来那位女生所居住的楼层里。这家人里也有位女儿，正好转到了男生所就读的重点高中里。
每天清早与晚上，男生与这位新来的女生都会上坐同一辆公交。男生不想说话，想做个哑巴，想尝尝那种与安静为伍的亲身感受。
即使男生早就知道，新搬来的女生开始在暗恋他，就想当初他暗恋那位早已离开的女生一样，都从未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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