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心有余悸,若非万不得以,身为佛门中人,决计不会出此下策。
他锃亮的脑门上已微微渗出了汗珠,和尚粗布袖口一抹,此时他不愿多想,但心里面潜出一个词,本来就着急奈何的他,此时更是心烦意乱。
自己就是一个贼,还是一个于佛门之中修行的贼,这忌偷盗这一条戒律自心念一动时就已经破了,纵使在心头忏悔了成千上万遍,仍然难消愧疚,只是这件事更为重要,由不得他选择了。
这偌大的袁府中,仆人侍女各自忙碌。和尚左闪右避,好几次都有惊无险,以前总埋怨武禅院首座师叔太过严厉,这会儿反而从心底感激那不近人情的了凡和尚了。和尚踏足上了屋顶,纵观院子,想那北边的厢房兴许是袁老爷的卧房了。
和尚连跃过两间厢房之后,双足勾住廊上横梁,转身轻轻落在地上,虽是早春,可这一番折腾,背后竟然湿了大半。一声轻微吱呀响动,和尚迅速开了门又立刻掩上,可映入眼帘的是摆满了书籍的书架,两侧则是翠竹染画屏风。和尚心里也十分焦急,不知这袁老爷究竟会将灵白雪参藏在何处,时辰可耽搁不得了。
算了,直接去床榻处寻,定能寻得。刚急行两步,身侧一声惊呼,倒把和尚吓了一跳。顾不得其他,和尚一手便捂住了那惊叫之人的嘴。和尚瞪着眼睛,那人也瞪大了眼睛,呜呜发不出声来。再行细看之下,那人杏眼柳叶青烟眉,肤白灵秀似含春,就跟每天寺里的清粥一般,只不过清粥要熬浓了些才有眼前这姑娘的三分像。和尚想不出更好的词来形容她,见姑娘眼中噙满泪水,一时生怜,便轻声道:“我放开你,但你不能声张啊。”姑娘点点头,模样更可怜几分。
和尚才稍稍松开,姑娘一口便咬在他的手臂上,和尚大惊,正欲摆脱,姑娘松了口就朝门外冲去。和尚捂着手臂,心想她不会是属狗的吧,明明樱桃小口一点儿却留下这么大的牙印,这时只听得门外一声惊呼:“来人呐,进贼了。”
那姑娘边跑边叫,声音回荡在整个袁府,片刻,府中便集结了百十名杂役帮工,一齐赶往书房。和尚哪里知道自己进的是书房,而要进的卧房就在书房旁边,自己着急乱翻了卧榻一阵除了几本书、几张画和一些物事玩意儿之外,根本没有想要的东西。
此刻外面声势越来越大了,要是遇上一大堆人,他们一拥而上,自己怕是不敌,还是先行撤了,再另想其他办法吧。果不其然,书房外围了百十来号人,扁担、菜刀、锄头、锅勺等等一应俱全,本来显得宽广的院子也被围得水泄不通。
和尚立在台阶上,下面的人随时都会冲上来,他们之所以不敢动,是因为不知道对面这个光头到底是什么来头,长得倒是眉清目秀,只是可惜为什么偏偏做了贼呢。和尚环视底下蠢蠢欲动的人,远处的丫鬟被这一扫有些竟然春心萌动,不自觉露出关切的神情,全然忘了对面这个很有可能是个十恶不赦的大道。
“各位施主,今日来到府中,实在迫不得已,万望各位不要见怪。”和尚双手合十,声若洪钟,向前走了两步。院子里的人则跟着退后两步,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将这贼人拿下!”众人身后传来袁老爷一声疾呼。
不等一众莽汉冲上来,和尚轻轻一跃,双手勾住屋檐纵上了屋顶,连跃两步,已跃出数丈远。和尚眼前一晃,闪过黑色影子,还来不及分辨是何物就听得身后一声大喝:“贼人休走!”却只在这一愣神的功夫,一个青袍老者悄然落在对面厢房的屋顶之上,却不是云淼又是谁。
云淼右手一抬,那桃木剑不偏不倚正好入手。和尚不由得吃惊,天下还真有驱使长剑如此自如之人?听得师叔了凡说过,“但凡剑者,皆有其灵,如若剑灵与持剑者神灵合一......”和尚想不起后来的话,如果说长剑有灵,因为其乃金石,可眼前这个可是桃木剑啊,此剑本是草木,难道它也有灵,那么持剑者究竟强大到什么地步?
和尚知道,自己远不是眼前这人的对手,自己周围片刻之间又围上了四个同样打扮的人。虽然自己来袁府并无恶意,不过如今这个阵仗已经没有机会让他去解释了,贼一旦被认定是贼只可能变成盗匪,绝不会成为圣人。
听樵、听松、听柏、听杉从四个方位一同攻上,和尚念了一声佛号,西进北出,接连躲过听樵与听杉的长剑,只一仰身,左足轻点,听柏后心便吃了一击。
和尚只欲突围,这一脚不重但也不算轻,听柏不由得大怒,翻身过来长剑直入和尚膻中,听松只道不妙,如果和尚挺身硬解,那再好不过,只怕不死也得重伤,但是他若以进为退再变招,听柏的双腿便会立即被钳制住,只需一重手,立时被废。
意料之中,听松又不愿意见到。当即冲上前去,阻止和尚变招,有幸的话倒可救下听柏的双腿。可听柏却没发现,仍旧挽着剑花杀将上去,和尚一边退一边抵挡听樵、听杉的进攻,一边又留心听柏的破绽。
和尚心里想着,如果那迟迟不敢行动的人不敢前来,倒真的是麻烦事了。听松剑尖直指和尚双手,一边试着撞开听柏。和尚暗道,来得正好。听松一来,这混战本来变得更加复杂,不过他们师兄弟之间就得互相留心着不长眼的剑锋了。
正是破阵的好当口,和尚右手穿胸取下佛珠,手肘正好撞上还未将剑刺出的听松,正欲已佛珠相击听樵之时,云淼直呼一字“宁”,听杉与听樵立刻会意,撤出数丈远,只留下听松与听柏缠斗,可还未斗两下,两人便撤出来,各自立在屋顶之上,和尚摇摇头道:“这位施主好眼力,我的小心思皆被你识破了。”
“我以为你只是一个癞子头,没想到装和尚倒成了瘾,你既然做了贼,不知西天收不收你这位佛祖?”云淼出言讥讽道,眼前这人倒是真没有一点佛相,与自己见过的那些和尚全然不同,云淼想了一下,所以他只可能是假和尚,就算是真的,那也是尘世气未除的毛头和尚。
和尚有些愤怒,但立即又压下火来,“嗔”也是一戒,不能破。“施主,我还有紧要之事,烦请行个方便。”
“我若是不呢?”听樵大喝道,“平”。四人立即变阵,这乾坤千羽阵在四个人手中竟也展示出不小的威力。
不远处,几个人正看得出神,为首的抚掌笑道:“可真是一出好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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