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二黄原本是隔壁医生家的小狗,才带回来几天,医生老婆嫌它晚上太吵打算遗弃,我爸把它买回了家。
那时我在上初一,我家还住在横岗头。
横岗头的居住环境没有马尾水库好,就是一条普通的街道,街道两旁是楼房,八九间为一排,排与排中间留了宽宽的过道,过道尽头就是厂房。
一楼是各种各样的商铺,商铺都有后门,后门外有块小空地,空地旁是水沟。
每天有人打扫,可泥垢依然浓厚,一直没被除掉。
二黄刚来家就得到了特殊照顾——我爸心疼它不吃东西,还给它喂瘦肉。
我吃醋表示,它在这个家的地位已经在我之后了。加上毛色偏黄,爸就说,那就叫它二黄嘛。
二黄是混血儿,父母双方肯定有一方是狼狗。
小时候,胖乎乎、短手短脚的,和一般土狗没啥区别。后来越长越挺拔,越来越漂亮。毛色顺遂泛光,脚掌比一般的土狗大了不止一寸,体格也高大,眼神和抬头行走间还透着一股傲气和凶悍。
它比外婆家的黄狗漂亮太多。如果我不认识它,见它第一面,我会害怕。
可它是我熟悉的二黄。
它并不凶,大部分时间就是一只被拴在后门水沟旁的可怜的狗——虽然能借主人开饭店的便利吃到大餐,但一生没有踏足草坪、从不自由。
此时此刻我只记得它站在那个脏兮兮的地方,朝着厨房吠的样子。
我给它的关注多吗?大概也不多。
作为初中生的我,忙着暗恋,忙着追星,忙着姐妹情谊……
我的世界比小学在外婆家的世界宽阔多了。
在这样的世界里,英俊的二黄无法像黄狗那样,吸引到更多我的目光。
所以,关于它的记忆,我还记得三件:
有一天,放学回来,爸妈说二黄把人咬了,所以把它卖了,卖到了菜市场屠宰狗的地方。
他们骑三轮车带着二黄去的,二黄一直不愿下车。
我爸骗了它才把它骗下去,骗到笼子里。我妈哭了。
当天回去,我爸就后悔了,如果还能见到二黄,他定会把它再买回来。
第二天一早赶去,二黄已经不见了。
这两件事我都没有亲眼所见。二黄什么时候咬人的、怎样咬的,我不知道。
就连他们要把它卖给卖狗肉的屠夫,我也不知情。
只断断续续从他们口中得知。
我爸就着啤酒说二黄的特别,又说可惜了,又说不得办法,不把它卖了,怎么养,再咬人怎么办。
第三件事我亲身经历的——二黄被卖不久,我家就被偷了。
那天一早起来,在厕所看到掉落的茶叶,我以为是爸喝多了洒的。没多想,收拾了一下就去上学了。
当晚刚下校车,就碰到外婆。外婆就紧张兮兮地说,“你屋遭贼了。”
之后才发现,饭桌旁的抽屉整个被端走了。
那里面有两个小相册,一本是我妈年轻的照片,一本是关于我的照片;还有我的新华字典和其他几本书,甚至包括过年的压岁钱。
第二天我爸等着扫地的人,问他有没有看到可疑物。最后在水沟角落发现了抽屉。
那个贼就像是二黄的对头,知道二黄不见了,就钻着空子来了。
那年我还睡在楼梯下的夹缝间木板做成的小床里。
如果没有门帘,如果盗贼发现了我,或者我发现了他,或者我俩相互发现,故事又会如何演变?
至今想来都后怕。
这么多年,我一直觉得,把二黄卖给杀狗的,是我善良的父母做过的最狠心也是最愚蠢的决定。
即使有过悔意,可也没扭转乾坤啊。
我责怪他们做决定时没有问问我的意见,埋怨他俩的一意孤行。
后来,我爸再也没有主动争取养过什么动物。
只在搬去马尾水库后,收留了一只又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猫。
此后,我家再也没有关于狗的故事了。
以后,也不会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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