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不给光,却要人在白天工作?”这是弥尔顿对他失明的呆问。在《推拿》中,毕飞宇将视角放在小小的“沙宗琪盲人推拿中心”,缩略展现了这一图景:上帝不给光,不强迫人作工作,也不收回赐予,文中盲人推拿师沙复明、王大夫、小孔等人,接受了他的温和约束,才能把他侍奉的最好。
《推拿》这本书 以推拿店的盲人的生活为中心,站在盲人的角度去勾勒处在黑暗世界的盲人们的生活细节和性格悲剧,并且创造性指出了先天性盲人和后天盲人的区别:先天的盲人他们的沉默与生俱来,后天的盲人的沉默是矫枉过正的,这是经要过内心的炼狱,杀死自己,涅槃获得的内心死寂,“后天的盲人没有童年、少年、青年、中年和老年。在涅槃之后,他直接抵达了沧桑”人类的历史就是在灾难和重建中反复,失明却剥夺了他们重建的机会,形成了与现实之间不可调和的冲突,这就叫做悲剧。
悲剧即对在与自然社会抗衡中对命运的思考灵魂的触摸,残疾是人身体上的悲剧,而生活的主要悲剧,就是停止斗争,。剥夺了光明的人们,盲人自然被挤压到了社会边缘,而他们并没有坐以待毙,他们工作,恋爱甚至生活,生活本身对他们来说就是最大的斗争,要在最大的黑暗中撕裂出一丝光明的口子,明知这是不可能的便从心里生出光辉照亮自己。他们没有放弃,不管是文中小孔对她爱情的抗争,王大夫对父母弟弟的抗争,沙复明和自己身体病痛的抗争,都让这本笼罩着悲剧色彩的书闪现出人性的光辉。
幸福的直接感受者是身体,而身体又是人的灵魂寄托之处。一个人的高贵体现在他的灵魂上,而肉体是灵魂集聚的容器。在描写失明者的另一本著作《失明症漫记》中萨拉马戈说:“犯病的不是身体,而是我们的灵魂。”萨拉马戈用“失明”作为一种肆虐的传染病,描绘了人在面对足以颠覆社会秩序和伦理道德的灾害时表现出的人性特质对人类灵魂进行了拷问小说将描绘的失明的人群,等同于丧失了社会功能的兽群,他们的行为受丛林法则辖制,并不反抗强盗领导的上层建筑。
与之相反,毕飞宇则倾向于通过在一个整体灰暗的时代背景下,展现小人物的友情、亲情、爱情来体现人性的关怀,在这一片混沌,黑暗,无序中燃起一星火去温暖那些带上道德,伦理外壳的群体性失明的傀儡和这个肮脏且恶的世界。毕飞宇的文字朴实简洁,却能最直接的刻画人物形象攫住人物灵魂。王大夫作为家里的顶梁柱,赡养父母,可是轻狂的弟弟虽然是健全人但混吃混喝下赌债,甚至出去旅游,他只得不断的拆补生活,使生活焕然一新。当债主上门讨债,他只得被逼用刀划自己,血汩汩流出这是他对交给生活的赎罪券。美丽的都红美不自知,从小在唱歌上有过高的天赋,可是发现自己永远只能作为一个盲人被人同情于是转业做起推拿,最后,一次意外中她的拇指被压断,她和沙复明的爱情也戛然而止。沙复明对自己病痛的隐忍,和张宗琪的生意分歧,小马的爱而不得……不管各自有怎样的故事,这各色各样的人聚在这小小的推拿馆里,表面都是一派和气云淡风轻。每一个文字标点像草履虫一样呆在纸面,却让人感受到压抑,那冲破绝望的窒息感,即时被压下水面也要硬生生把苦涩的生活嚼碎咽下喉咙,最后大家还是一起吃了饭,也有人的爱情修成了正果,未来怎么样谁又会知道呢,这座城市还是一样的平静啊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世界失明,社会秩序随时都将崩溃,用想象力和同情心维系的寓言也把握不到的现实中我们的灵魂受到荼毒,我们都成了没有性别的轮廓,成了边缘模糊的污渍,成了隐没在黑暗中的阴影。我们是萨拉马戈笔下只能看到金钱,权利的患者,而真正看不见的人如《推拿》中的盲人们却能更好的把握感情吮尽生活的骨髓,生存。在眼睛尚未“失明”之时,我们要更加努力地看到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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