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阶与桂花

      作者：何栩莹

      在我的记忆里，桂花总是跟台阶分不开的。

      台阶，是不起眼的砖石台阶，桂花也是很普通的金桂，而每当秋风起，满眼桂花洋洋洒洒，洒在台阶上，蔚为大观。一片金黄下，我又仿佛看见了那个微笑看着我的——外婆。

      我那时候脾气太燥，江南是个滋养人的好地方，母亲便把我送去外婆家里，想让我收收性子。

      去时正值中秋前后，院子前的台阶上落满了桂花，香气扑鼻。我踏着台阶，一步一步，听砖瓦轻轻的声响，心中是从来未有过的宁静。

      外婆要做糖桂花了，那是江南十分有名的东西。清晨我抱着篮子，蹦蹦跳跳地跟在她身后，踏过那铺满桂花的青砖台阶，听它清脆的撞击声，细细在院中回荡，如摇铃般悦耳。外婆挑桂花总是特别细心，她站在梯子上，向我招手，我便高举篮子，开始时不够高，我于是站在台阶上朝她笑。桂花落在我的篮子，风起，我身子也落满了金黄。于是我俩都笑了，我说：“外婆，要是我能做这台阶就好了，每年秋天都能赏到桂花，还能看到你。”她说：“台阶可要顶得住风雨的洗礼，人们的踩踏，才能见到秋天的桂花哟”。

      我似懂未懂地点头。于是我俩手拉手踏着台阶，听着它的声音，回家。

      外婆把桂花中的细枝小叶挑去，洗净，加盐，加蜜，加柠檬。她总是很虔诚地，每一步，都细心细致。我趴在一旁的桌上看她，外婆是个很温柔的江南女子，岁月没有给她留下痛苦的痕迹，她的皱纹在灯光下也很美。我一时想起了门前的台阶，经过历史的洗礼，也留下了痕迹，不变的是它的用处，它顶住风雨的坚守与坚强，如外婆，也如一年一次的桂花。

      恍惚间我已经长大了，台阶洗去我的燥气，我变得更沉着了，只是那些与外婆采菊东篱下，桂下拾级的日子，恍若隔世。但那台阶发出的清脆的声音，它教会我的坚守与奉献，仍记忆如新。

      秋风又起，我踏上新的台阶去寻找新的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