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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三《魚目》

篇三《魚目》

作者: 壓雲山下印心動 | 来源:发表于2018-07-19 11:34 被阅读0次

    分別的那些日子,消息靈通的凜雪鴉也聽到一些西幽派人追捕殤不患的風聲,不知是否逃跑慣了,殤不患比他預料的要滑溜許多。

    自從收服那把一心想闖蕩江湖嶄露頭角的華貴短劍,殤不患若無其事讓他跟了數天,卻在途經一場恭賀神明誕辰的熱鬧廟會活動裡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確實對殤不患身上的卷軸或神兵毫無懸念,可殤不患越是躲他,他越覺得與殤不患結伴妙趣橫生,只要能掌握對方的性情、洞悉對方在意的事物,不患就算不情願,到頭來也還是會

    諸般配合,這點他屢試不爽。

    聽聞鳥兒回報三里外的小鎮上發現殤不患行蹤,東離首屈一指的怪盜興致勃勃,還未趕到鎮上,他腦子裡已浮現千方百計,每個法子都能讓殤不患對他氣得跳腳卻又莫可奈何。

    多虧他活靈活現的說書宣傳,殤不患的名頭不只在東離響亮,西幽的皇帝老兒也派了刑部尚書率領精兵前來緝拿,依殤不患的性子定會低調,可一遇大事,骨子裡行俠仗義的爽颯本性那是藏也藏不住。

    最近東離西南一代地牛動得勤,凜雪鴉剛到鎮上就聽人提起殤不患大俠救出倒塌學堂中數名孩童的英勇事蹟,想來此後殤大俠要成為這小鎮上孩童的守護神、被父母們早晚三炷香供起來拜了。

    打聽到殤大俠下榻的客棧,凜雪鴉迤迤然踏進店門口時,恰恰趕上鎮民給殤大俠致謝送禮,招架不住過度熱情的百姓,殤大俠連連搖頭擺手,只收了一壺酒與些許吃食,太過貴重的金銀珠寶通通推掉,好半晌客棧才恢復平靜。

    人潮退去的大堂裡,他與殤不患終於照了面。

    殤不患倒是一點沒變,身上穿的仍是那套耐磨耐髒的褐色衣袍,那炳木劍與皮水囊也依舊不起眼懸在腰間,下顎短鬚、暗藏於髮絲的風霜,都如初見。

    查覺到他的視線,殤大俠衝著他有些難為情地笑了下。

    這一笑,原本興高采烈的凜雪鴉彷彿被澆了盆冷水。

    他胸口一格登,好心情瞬間糟得無以復加,唇邊笑意同時一凝——

    眼前這人,並不是殤不患。

    也對,他還疑惑近來風聲日緊,殤不患怎會大大方方用『殤不患』這個名字住店?原來是李代桃僵啊——他朝冒牌貨迎面走去,不忘為這演技鼓了鼓掌:「這位壯士真是見義勇為!」

    「不敢當不敢當,舉手之勞而已。」被他一稱讚,『殤不患』有些靦腆,神情卻樂顛顛的。

    「只是在下不解,」他行至『殤不患』面前,微笑中輕聲細語:「敢問壯士,為何要扮成殤不患的樣子呢?」

    「噓……別張揚,要是讓西幽皇帝派來的鷹爪或玄鬼宗餘孽聽見可不好辦!」『殤不患』東張西望,一臉防備壓低了嗓:「我瞧您的模樣……咳,您就是在京城各大衚衕說書的那位天霜公子吧?您是否……認識殤大俠?」

    『殤不患』搓著手掌半是緊張半是興奮,他推測這位風度翩翩的天霜公子與殤大俠交情肯定不一般!否則怎能將那些冒險故事說得栩栩如生、又怎能識破他巧妙的偽裝?天哪!這端的是神仙下凡指點迷津來著!他作夢也沒想到能遇上殤大俠的朋友哩!

    「在下正是天霜公子,與不患的確相熟、」

    「果然!太好了!來來,咱倆這邊說話……」不等他說完,『殤不患』迫不及待攬住他肩頭,半擁著他往僻靜角落的空桌坐下,轉頭若無其事朝櫃檯揚聲道:「老闆,幫這位公子來一盤烤鴨肉串和一壺上好的酒,帳我先付啦!」當初殤大俠招待的菜色令人沒齒難忘,如今他手頭足夠寬裕,也有能力這樣招待別人了,成就解鎖讓他喜不自勝。

    「好咧!」跑堂的伙計點頭如搗蒜,不只點菜出餐,還勤快送上茶水瓜子,忙活了好一陣。這可是救了許多小孩兒的殤大俠哪,可得好生招待著!不知那位俊美公子又是什麼來頭?能蒙殤大俠請客,又迫不及待入座敘話,想來是交情深厚的好友了,噯,無奈殤大俠不肯讓他在桌旁伺候,不能長時間待在偶像身邊真可惜呀……

    凜雪鴉這會兒也覺得有趣起來,半年前他化名天霜公子在京城市井說書,除了一頂花俏鈴鐺帽,並未易容改扮,被認出說書人的身份他不意外,可看這『殤不患』的舉止,不似要打著大俠的名頭招搖撞騙,反而做的是些善行義舉,西洋鏡被拆穿,非但沒有作賊心虛拔腿就跑,竟還顯得一副親熱勁兒……他也想看看,這『殤不患』葫蘆裡賣的究竟是什麼藥?

    「噯,其實,在下有個不情之請……」看著小二走遠了,『殤不患』才放膽說出請求:「您瞧瞧,我這身行頭打扮、髮色容貌、說話語氣……可還像殤大俠?是否還有什麼……需要改進之處?」

    模仿殤大俠的扮相,除了自己私心,他也聽說,最近東離多了些陌生臉孔正在找殤大俠的下落,似乎來者不善,自己要是能與殤大俠盡可能相似,或許就能分散有心人的注意力……

    凜雪鴉將對桌的人上上下下瞧了遍:「我看著都挺像。」

    除了真正的殤不患不會對他毫無戒心之外,其餘的一切確實都維妙維肖、幾可亂真,連他這個易容好手也不禁要讚嘆此人用心良苦。

    「太好了,你也覺得挺像的是吧?」得到這位好友的認可,『殤不患』心頭美滋滋的,話匣子一開根本停不住:「不枉這衣領的綿羊毛料我找了許久,好不容易才找到一模一樣的,還有還有,這把劍……我在外頭找遍了刀劍舖也沒瞧見相同款式,最後還是按著記憶畫了圖紙,請人依樣打造,貴是貴了點,但是真值得!您瞧,這個皮水囊是我親手縫的,差點沒把指頭戳出幾個坑來……」

    他聽著『殤不患』叨叨絮絮逐一解說,總算逮到空檔打了岔:「實不相瞞,在下心中有些疑惑……」

    「什麼疑惑?您請說?」眼前這位公子不啻是他此刻的引路明燈,但凡天霜公子有什麼疑問,他必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不知……您和不患是怎樣的關係?又為何會扮成他的模樣呢?」

    『殤不患』安靜了一會兒。

    接著,有著無數化名與臉孔的怪盜,聽了一個沒有名字的人的故事。

    他們嚐了佳肴,喝乾陳釀,像一對真正的好友那樣,鄭重告別。

    臨去前,『殤不患』喚住了他:「那個……」

    「怎麼了?」

    「也……也不是什麼大事,我就是……咳,就是好奇,」『殤不患』那雙充滿求知慾的眼神閃閃發亮:「您與殤大俠是如何熟絡起來的呢?」他也很想……跟殤大俠成為這麼交心的友人啊!

    「這個嘛……」

    沉吟著,他壓低嗓音,一陣耳語,滿意地看著『殤不患』呆若木雞的面孔,修長身影瀟灑邁出了客棧大門。


    實不相瞞,在下殤與不患,是在共度一個驚險刺激的夜晚之後熟識起來的——

    關於這個回答,他可沒說謊,七罪塔上,劍刃直指頸間,沒有什麼比命懸一線更刺激了吧,『殤不患』誤會了無妨,要是哪天機緣巧合向正主兒求證更好,依殤不患的性子,那表情鐵定精采絕倫。

    哈,姑且讓他開個無傷大雅的玩笑,誰教殤不患這樣會躲,讓他挖空心思追遍了天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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