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茧

天刚刚抹亮，薄云挡不住的霞光，就像黑夜无法滤过睡前的恼琐，印在天的一方，暗红暗红，像残存的伤口让人触目惊心，好在天渐渐变得亮白，残红也消失了，天空像从来都没有缺失过什么一样，静静地，其实天空什么都没有缺失过。

“咚咚咚……咚”楼上有节奏地响起捣臼撞击地板的声音，虽不到十下，但足以吵醒睡梦中的赵春燕，她几乎是被吓醒，看看手机上的时间，差十五分钟就六点，立马翻身坐起，麻利条件惯性准备换衣服，她突然又像被什么东西击倒一样，想起来今天是辞职到期的日子，她今天解脱了，可又不觉得解脱，接下来工作没了着落，前途不知在何方，马上像泄气的气球摊倒回被窝，惯性变为失去弹性的弹簧，软弱无力歪在床上。隔壁的房客正出门上班去了，轻轻关门上锁，听见踏踏地下楼脚步声，楼上住的是房东，房东的厨房难得那么早有响动，一定是她家女儿回来了，多好哇，回家就可以吃到妈妈手艺，想着想着春燕想起自己好久没有回家，她想回家吗？不，她不能回去，她回去怎么和父母交代自己又失业？怎么好意思说半年过去了没攒半分钱，怎么开口告诉说男友和她已经分手，全是坏消息。所以赵春燕想着还是觉得算了，不回家还能省点路费呢。就这么胡思乱想中，眼皮越想越沉，浑浑沌沌又睡着了。

两年前，赵春燕初到X市，一个二线城市还算不上的地方，外来务工人口占总人口数七成，随处可见的厂房和工地，零零星星的小树苗散落在厂房的活动休闲区，工作日中午整点和傍晚整点人海瞬间倾流而出，人头挤着人头，那场景像海滩上觅食的红蟹，急急地往食堂涌，往饭馆涌，往各种旮旯小店涌。比人潮还要多的是尘土，灰土起飞时总能让人联想到黄土高坡，下起雨来就成了沼泽地。X市的夏季天气很难估摸，出门晴空烈日不一会就暴雨湓渤，这些赵春燕都不在乎，她凭着“嫁鸡随鸡”的心态和男友一起来到了X市，重新找工作，重新找房子，一切都从新开始，她也迫切想有新的开始。

在她认为日子要一天一天好起来的时候，男友失业了，她问他为什么，他总是不耐烦，她不敢多问，也不舍得催他找工作，对于找工作男友比她还焦虑万分，她万没想到，失业是他们恋情分裂的导火绳。

天亮得煞白，赵春燕的被白光晃醒，她疲惫地睁开眼睛，发现快到中午了，如果可以的话她想要一直睡下去，但是身体的求生欲太强了，肚子咕咕叫，一顿饭都少不了它的。赵春燕连忙起床下地，梳洗完了就到楼下要了份八宝粥，那个八宝粥其实该叫四宝，里头有点绿豆，糯米，玉米片，红枣碎，再没别的了，就着油条吃也不赖，油条早餐特供，短短胖胖的，刚刚炸好的出锅的油条很松香，老板自己也爱吃，现在这个时间点，油条早就被清光了。好的东西不是等来的，还需要抢，赵春燕脑海突然略过这句话，这是她男朋友，确切地说是前男友常说的话，她对他激进的想法不以为然，喝个粥也要想起他的话？他一个从不爱喝粥的人，有什么好联想的？春燕觉得自己傻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