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声喊声响彻山谷,惊动了寂静的山空。这是二百多学生的集体砍柴活动,对于王龄来说并不陌生。
王龄读初中的时候每年秋冬季节都要进山砍柴几次,学校的饭堂用这些柴火给全校五百多师生烧水做饭。
王龄读书早,总是班上年龄最小个子最小的一个,走一个多小时的山路进山砍柴还要定量挑回来真不容易。王龄还清楚地记得有一次她砍好的柴被同班的一个大个子嘴角长着一个黑痣的男同学抢走了,王龄忍气吞声地只好重新砍过。
现在,王龄是以老师的身份带领陪伴学生进山砍柴,没了昨日的任务和辛苦,但看着那一个个摇晃着挣扎着的身影,王龄还是不忍心地伸出了援手,回校的路上时不时地帮助有困难的同学挑一段路程。有个学生的柴散了一地,王龄蹲在路边帮他捆绑,这时走在后面的3个年轻男老师其中2个还是班主任,甩着手悠闲地走过来,他们没有停下来,其中一个留下一句话:“王龄,你是老师,你应该跟我们一起走,保证学生安全就行了。”
王龄很纳闷:为什么他们对有困难的学生可以做到视而不见,为什么我又做不到呢?在他们眼中我肯定是一个怪人。
在年轻同事们的印象中王龄是有点怪,怪得难于接近。
王龄也觉得跟年轻老师格格不入,跟他们在一起常觉得压抑和无奈。他们身上的小市民思想非常强烈,表现得市侩、懒散,一方面他们挣脱了农村的枷锁,感觉高人一等,开始瞧不起农村;另一方面他们又不满足于现有的一切,想方设法往县城或更远的地方挤。有上进心无可非议,然而他们不是凭自己的真本事,一点儿也不估量自己的学识和能力。平时的言谈中除了吃、穿、玩,谈得最多的是女人,还彼此互相取笑,可见他们的精神世界是多么的空虚。
王龄自觉自愿地远离了年轻同事的队伍,把所有的热情和精力都放在学生和教学上。
每天王龄都是依依难舍地离开课室,走出课室门的最后一刻还要回头再看一眼,生怕遗失了什么似的。她喜欢上课喜欢跟学生呆在一起,早上醒来想着今天的课怎样才能让学生接受,想想某个学生智力不错,就是对学习有点松散,今天要找时间靠近他帮助他。
王龄的家到学校骑自行车要半个小时,她偶尔住在学校,每当这时王龄会充分利用晚自习和早读的时间去课室辅导学生做作业解决疑难问题。
王龄喜欢超负荷工作的紧迫感和成就感,这些天除了备课、上课和改作业,还抽空看杨沫的《芳菲之歌》。学校的“心园”墙报也到时间更新了,王龄在学校的饭堂吃过午饭后就开始写墙报,这次选登的是她得意门生王利的文章。王龄教英文,但王利更喜欢跟老师谈文学,谈写作,因为王龄常常把他的文章放在墙报上,更加激发了王利的写作热情。
王龄在黑板上一个字一个字地誊写,住校的学生刚吃完午饭围着观看阅读,有几个老师经过小声的议论着:
“王老师,够卖力呀,中午也不休息。”
“我不明白她究竟为了什么,她在这里也只是匆匆过客。要是我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就算了。”
“王龄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招数,听说课堂上学生对她都是服服贴贴的不敢捣乱,而另一个新来的政治课老师听说被学生气得天天哭鼻子。”
“学生对王龄崇拜得很,有些学生以王龄能叫得出他的名字而自豪,你们没注意到课前课后王龄的宿舍围了不少学生吗?”
“也难怪学生尊重王老师,考一次试两个班一百多张卷子,王龄熬夜当天就批改完,第二天学生就能得到反馈。我们之中谁做得到?至少也要3、4天吧。”
“她是做给领导看的,女人特别是年轻女人就是爱出风头。”
王龄没有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但从他们的眼神里,从他们嘲讽的话语中,她知道不是什么赞美的话。
王龄从鹏城毕业回到家乡中学教书,有点让人失望也让人同情,特别是这如花的年龄,没条件的女孩都想办法打扮得漂漂亮亮,王龄却入乡随俗穿得非常地朴素,根本就不像是从城里回来的。
王龄接受理解的同情,那是一种人间的温暖。在逆境中乐观地对待生活,热爱生活,趁着年轻为事业拼搏而不过于打扮自己,这难道有错吗?
王龄不会因为别人可怜的目光而改变自己的想法和做法,她有强大的心理接受他人用世俗的眼光来扫描,她向来喜欢我行我素。
在县城读高中的时候,同宿舍的十多个女生来自不同乡镇,有一个长得腰圆体壮,走路特威武像男孩风格的是她们的舍长。跟她来自同一个镇的另一个女孩因为长得矮小,身高大概就是2的平方根,所以舍长一直叫她√2。
八十年代中期还是物质贫乏不富有的时代,舍长的父亲在香港谋生,生活物质比同龄人都要好,每星期天回学校,√2帮舍长大包小包地背来很多好吃的东西。√2乐于做舍长的马仔,帮她去饭堂打饭打水,随时等候她的使唤,因为√2可以吃到舍长所有的好东西。
能得到舍长物质恩赐的人越来越多,只要叫她一声"大姐",听从她的号召。
王龄看不惯作威作福欺负弱小的霸道行为,不喜欢低声下气地做奴才,也自命清高地不愿意跟她们做酒肉朋友,所以一直没有叫她一声"大姐",自我孤立地远离她们。
为了降服打压王龄,舍长有一段时间每周日大派美食,每人一份,唯独王龄没有。为了少受刺激,每周日那个时间段,王龄独自一人到操场跑步去。
幸好有书的陪伴,叔本华的这段话 "只有当一个人孤独的时候,他才可以完全成为自己。谁要是不热爱孤独,那他就是不热爱自由,因为只有当一个人孤独的时候,他才是自由的。"给了王龄莫大的安慰和信心,虽然还是害怕别人异样的眼光和评价,但也能体会到听从自己内心深处的自由。
副校长也是王龄曾经的语文老师,他最能理解王龄。王龄有空的时候也喜欢到老师家去坐坐,聊文学谈写作心得,老师的古诗词写得好,他对王龄说了他的设想:“下学期先成立一个文学小报,慢慢成立文学社。开始选登老师和学生的文章,在本校流传,有一定水平后可以送给其他学校。”
老师还鼓励王龄说:“你做编辑,我做通迅,语文科组长做印刷。”
王龄期待着,那是她喜欢的工作,而且教学的艺术不在于传授本领,而是善于激励唤醒和鼓舞。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