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到好处的幸福》读书笔记/毕淑敏
当我说出我很重要这句话的时候。我浑身就会掠过一阵战栗,就相当于把自己的额头裸露在弓箭之下,心灵极容易被别人的批判洞伤。许多年来,没有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表示自己很重要,我们从小受到的教育都是我不重要。
作为一名普通的士兵与辉煌的胜利相比,我不重要。
作为一个单薄的个体与浑厚的集体相比,我不重要。
作为一位奉献型的女性,与整个家庭相比,我不重要。
作为随处可见的人的一分子与宝贵的物质相比,我不重要。
但是对于我们的父母,我们永远是不可重复的孤本,无论他们有多少儿女,我们都是独特的一个。假如我不存在了,他们就空留一份慈爱,在风中蛛丝般飘荡。假如我生了病,他们的心就会皱缩成石块,无数次向上苍祈祷我的康复,甚至愿灾痛以十倍的烈度降临于他们的自身,以换取我的平安。
我的每一滴成功都如同经过放大镜进入他们的瞳孔,摄入他们的心底,假如我们先他们而去,他们的白发会从日出垂到日暮,他们的泪水会使太平洋为之涨潮,面对这无法承载的亲情,我还敢说我不重要吗?
我们的记忆同自己的伴侣紧密地缠绕在一起,像两种混淆于一碟的颜色已无法分开,你原先是黄,我原先是蓝,我们共同的颜色是绿,生机勃勃,苍翠欲滴。
失去了妻子的男人,胸口就缺少了生死攸关的肋骨,心房裸露着,随着每一阵轻风滴血。
失去了丈夫的女人,就是齐崭崭折断的琴弦,每一根都在雨夜长久的自鸣。面对相濡以沫的同伴,我们忍心说,我不重要吗?
俯对我们的孩童,我们是至高至尊的唯一,我们是他们最初的宇宙,我们是深不可测的海洋,假如我们隐去,孩子就永失醇厚无双的血缘之爱,天倾东南,地陷南北,万劫不复。盘子破裂可以粘起,童年碎了永不复原。伤口流血了,没有母亲的手为他包扎。面临抉择,没有父亲的智慧为他谋略……面对后代,我们有胆量说我不重要吗?
与朋友相处多年的相知,使我们仅凭一个微蹙的眉间,一次睫毛的抖动,就足以明了对方的心情。相交多年的密友就如同沙漠中的古陶,摔碎一件就少一件,再也找不到一模一样的成品,面对这般友情,我们还好意思说我不重要吗?
我很重要。
我对自己小声说,我还不习惯嘹亮地宣布这一主张,我们在不重要中生活得太久了,
我很重要。
我重复了一遍,声音放大了一点,我听到自己的心脏在这种呼唤中猛烈的跳动,
我很重要。
是的,我很重要,我们每一个人都应该有勇气这样说,我们的地位可能很卑微,我们的身份可能很渺小,但这丝毫不意味着我们不重要。
重要并不是伟大的同义词,它是心灵对生命的允诺,人们常常从成就事业的角度断定我们是否重要。但我要说,只要我们时刻努力着,为光明在奋斗着,我们就是无比重要的生活着,让我们昂起头,对着我们这颗美丽星球上的无数生灵响亮的宣布——
我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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