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文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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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夕阳如醉。
马路上,一个工人的背影,孤单又坚毅。
此情此景,又一次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李健的《异乡人》。我在几个月前,写过一篇《异乡人》,当时就有读者提到了这首歌。
记得第一次听《异乡人》,是在彭莫山的时候。那是一个冬夜,我跟文书两人在勤务值班室里,一起听这首忧伤而美丽的歌曲。
文书是安徽人,长得白净,字写得好,喜欢抽烟。他在山里待了七八年,也算是老文书了,年底就要退伍。
部队有句老话,“一个好的文书能够顶半个指导员。”道出了文书的重要价值,但这背后是繁重的工作,他们经常要加班熬夜,点灯熬油。
那时候在山里,我也经常很晚睡,于是不知不觉跟文书有较多交流。
那天晚上,我看到他用隽秀的字体,把《异乡人》的歌词抄在一张小纸片上——
“披星戴月的奔波,只为一扇窗。当你迷失在路上,能够看见那灯光。
不知不觉把他乡,当作了故乡,只是偶尔难过时,不经意遥望远方……”
文书突然说,“这歌词真好”。
窗外寒风凛冽,屋里灯光温暖。我们两个异乡人默默听着歌,看着如诗一般的歌词,陷入各自的沉默。
不久,文书即将脱下军装,踏上还乡之旅。然而实际上,一如歌词所唱,也许他已不知不觉把他乡当做了故乡。
这个偏远的小山村,这个深山里的军营,留下了他整个青春年华。
有一首古诗,叫做《旅次朔方》:
客舍并州数十霜,归心日夜忆咸阳。
无端又渡桑干水,却望并州是故乡。
诗人的还乡之旅,跟文书此时心境很像。
他久居并州,十年累积起的乡愁,使诗人无时无刻不想回到故乡咸阳去,但出乎诗人意外的是,由于在并州住了十年,不知不觉地对并州也同样有了感情。
何处是家?何处是故乡?
是啊,这种情感,当时的我还未能深刻体会,当时的我,还太年轻,还刚开始漂泊,还未能预料到,有朝一日离开此地,离开彭莫山,会“却望并州是故乡”。
文书退伍后没多久,彭莫山就撤勤了,中队不复存在。战友们流散各地。
后来,不论什么时候,只要一说起老部队,说起彭莫山,大家似乎就会心头一热,说起往昔,说起山里的点点滴滴。
还有一些战友,从全国各地,千里迢迢特意回彭莫山去寻故地。
当过兵的人,都喜欢把驻地称为第二故乡,而彭莫山无疑满载着我们的乡愁,而且不知不觉,它已成为精神的家园,理想的彼岸。
今夕何夕,长夜漫漫。
如今,只要一听到《异乡人》,就会想起那个老文书,那座远山,那一句“不知不觉把他乡,当做了故乡”。
我们都一样,不是么?
写于广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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