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来了一只浣熊
瞪视我以近乎羞涩的目光
三月天，树叶上沾满了月光的脚印
在它眼中，我充其量也只不过是它
踩碎的月光，而它
眼中的柔情使我心虚
我们之间的对视
多半是一种虚构的纯粹
你想说什么？
你的来访是史前文化中的一个隐喻？
是吗？
而深林人不知明月
来相照又作何解释？
那是远古的变了味的乡愁
它轻蔑地答道
我几乎动了怒
小心翼翼地蹑足而前
靠近它
我的鞋极其和善质朴且富于乡土风格
我手中的照相机很冷静
（多少有点虚情假意）
别动
咔嚓一声之后你就此不朽
它装作没有听懂
故作谦虚地
把占领的地盘让出一寸
却又迅速地跨出一步
让，据说是一只很甜的梨
而不让，是被削得呼痛的皮
其实它像时间
以一种善忘的本能
忽视我的存在
在它眼中我发现一种
如星空闪烁的狡黠
它的状若无辜骗得我找不到北
遑论魏晋
我暗地咒它是罗马焚城中暴君的冷笑
它反骂我是黄帝的余孽
蚩尤战败后失落荒野的断剑
罢了罢了诸事不遂
莫如这次的不期邂逅
何必彼此以历史的污水浇头
它看似脾气温和
而目光之可疑使我想起
藏身聊斋中不动声色的妖魅
它竟无一眼神或暗示
来
肯定我
作为
一个诗人的
正常性
它胸怀不平却不言语
无声，是它血中之铁
是它骨髓里的孤傲
眼中的欲火
生之贪婪
它的无声是一块从来不曾快乐的锈
也是灰尘
我被它一身的
轻
所惊吓
我羞赧而俯首
等我抬起头时
它正朝着半枚被曙光吃剩的月亮
越墙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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