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谷、大海与星空

——《我的粮食》（自序）读后感

      周六的上午，我独自坐在书桌前潜心研读一本关于描写粮食故事的书本，耳边伴随着陈淑桦深情演唱的《滚滚红尘》。我追求浪漫与艺术的气息，极力去感受音乐、美术与文学带来的无穷魅力，因为这才是人的生活。

      我反复阅读与朗读自序，力求梳理清楚其中脉络，但自感无能为力，因为它的复杂思路好像也不是轻易一下就能看透的；我试图去想象因缺乏粮食而饱受饥饿的心情，可是也好像心余力绌，因为我实在没有那样的切身感受。伟大的作家大多有苦难坎坷的人生阅历。宏大的“社会学校”是一个人进行创作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源泉。那经历在当时极有可能是酸楚悲伤甚至是不堪回首的，但当它们在血肉与灵魂中长期积淀发酵时就发生了奇妙的变化。当有一天你从记忆中找寻时，那些经历却正在血泪中闪耀出钻石般璀璨的光芒。

      《我的粮食》（自序）有虚实的交织、今夕的交汇、患得与患失的交错，让文章跌宕起伏、曲折生动。饥饿的梦境与现实一直到播种粮食的过程，让作者越来越深切地体会到粮食所承受的生命之重，但时光飞逝时至今日，却惶恐地发现的往日充满乡愁的家园找不到了，让人“心慌神乱，不知所措”。这时候，一粒粮食，“它就变成了一面魔镜，让那些苦难，还有美好，渐次清晰起来”。来看吧，那“遍地高粱”、“那时的玉米”和“伤心的红萝卜”，去感受“谷子之惑”与“麦子的光辉”！

      我大体浏览了一遍全书，不光是（自序），其实通篇都在用极其丰富细腻的笔触描画对粮食的浓情厚意。厚重的情感凝结成滴滴浓稠的墨汁，它们一旦从笔尖涌出，落在水面，就会在瞬间随着水波无限荡漾、游走、扩散，可仍没有稀释，于是继续浸染，一直描画出一幅幅波澜壮阔却又丰富细腻的图景。《我的粮食》不是三笔两画做就的写意画与小品画，它是素描或油画。为了刻画一个场景，就用笔一层层、一遍遍地画，千百次地使用不同线条或颜料，层层叠加、反复着色，用白的调子凸显暗，用黑的调子映衬明。横溢的才情肆意挥洒，也不能纾解心头的浓烈的情愫。

      《我的粮食》的浓墨重彩运用在大量丰富的心理描写上，对一个几乎不可捉摸的抽象感受，作者都能捕捉到并且不厌其细地描绘。当谈到熟悉的家园逐渐消失时，作者有这样奇妙的感受：“我才发现，这几十年里，我的每一天，都是恍惚的，又是动荡的。似乎每一天都很清醒，却又每一天都在昏睡。我像在一场旋风里，像在片浮萍上，如一场梦魇。我是一个被劫走了灵魂的人。说话和走路，和耕耘，都如草人木偶，没有活气，没有根基。这个感觉一旦产生，便越发强烈，也让我越来越疑惑。我脚下的土地，好像犁杖和牛羊都在，可它们都变得陌生，都像是不认识我。它有一天，它竟然飘起来了。它忽忽悠悠地，它像一件斗篷。它在天上打一个旋儿。它好像是被一只巨手牵着，托着。它像是鬼魂附体，像是疯了似的，阵阵发作。它最终掀起风浪，把自己搅得粉碎。粉尘和碎屑在一场激怒的大风里飞扬，弥漫天地。它散了，碎了。在这样的风沙里，我就变成一粒微尘，和我的地一起，颠踬着，飘浮着，被裹挟，和被悬空着，不知道身在何处，去何方。我和我的乡亲，都心慌神乱着，不知所措。”这很像法国作家普鲁斯特，他在《追忆逝水年华》中几乎一直都在描绘细之又细、迂回曲折的心理。例如开篇对睡着前后的他有这样非同寻常的体验：“一个人睡着时，周围萦绕着时间的游丝，岁岁年年，日月星辰，有序地排列在他的身边。醒来时他本能地从中寻问，须臾间便能得知他在地球上占据了什么地点，醒来前流逝过多长的时间；但是时空的序列也可能发生混乱，甚至断裂，例如他失眠之后天亮前忽然睡意袭来，偏偏那时他正在看书，身体的姿势同平日的睡态大相径庭，他一抬手便能让太阳停止运行，甚至后退，那么，待他再醒时，他就会不知道什么钟点，只以为自己刚躺下不久。倘若他打瞌睡，例如饭后靠在扶手椅上打盹儿，那姿势同睡眠时的姿势相去更远。日月星辰的序列便完全乱了套，那把椅子就成了魔椅，带他在时空中飞速地遨游，待他睁开眼睛，会以为自己躺在别处，躺在他几个月前去过的地方。”本是一般人都不在意也难以言说的细小思绪竟然也被扩大到宇宙的范围，敏感至极。

    《我的粮食》优雅的语言和唯美的文字必须是在夜深人静、心平气和时来读。村庄是作者生命的源泉，精神的乐园。真正的乐园是已经逝去的乐园，人只有生活在回忆中，对曾经的生活进行加工，再创造，才是真正的生活。在回忆中，你可以缓缓构建起一座座结构复杂却又严谨巧妙的恢弘工程；在回忆中，模糊的事物竟然更加清晰，含混的思念也被铺陈得如此明朗。读这样的书，好似迷失在群山环抱的深谷，周遭的风景你怎么也看不尽，走不出去，只有陶醉其中；好似潜入浩瀚深邃的大海，愈深入愈广阔眼前的景象愈丰富；好似徜徉在神秘莫测的星空，无处不是闪耀的星星，每颗星星均有叙说不尽的故事，你听了一个还有另一个，哪个都太美妙，你都不舍得放弃，只好一一去倾听也不嫌累。你怎样才能真正领会那无穷无尽的深邃辽阔的思想世界？总也不能！只恨自己神经系统太短促、太单一、太平淡。怎样把自己的思想扩张、延长、加深，构建自己的小宇宙？唯有先走进眼前的深谷、大海与星空，去探秘、去汲取、去膜拜！

      文章的最后写到：“我需要等待，等待另外一个人，另外一双手推门进来作为见证。我要看一看另外那一张脸上的悸动和泪水。无论如何，我都希望，我的所见所述，还有我冥冥中的等待，对于这片土地，它不仅仅是祭奠他，还是质证，是展望。”可是，有多少人“推门进来”了？有多少人脸上留下悸动、流出泪水？这样旷世佳作出版数年却没有再版，这真是世界的损失！《我的粮食》对读者的益处就像粮食对人的作用，它舒缓平静地给你提供身体所需要的基础营养。它的口味不是入口就感到浓烈的刺激的，它需要慢慢咀嚼、细细品味才能尝到其中的甘甜淳朴，吸取到其中的营养。这是高雅文学，不是快餐文化。可是如今快节奏的生活让人们不能停下脚步慢慢体味高雅文学的艺术魅力，导致它过于沉寂！

      书写出来就是让大家看的。文化自信不是文化封存。文化自信不能妄自菲薄。一个自信的中国人，要传承中华文化基因，讲好中国故事，传播好中国声音。《我的粮食》作为赞颂我们鲁西家乡的卓越文学，当地的文化宣传者应该大力推介，不能让其默默无闻，否则就是失职！我们每一个人都应不计个人得失地向社会推介好书，这是我们的社会责任；提升人们的文学素养，营造浓郁的文学氛围，才能更好地阐发中国精神，展现中国风貌。

      (注：《我的粮食》为当代散文集，其作者谭登坤，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