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攘的街道,嘈杂的人群中间,两旁簇拥着的红色灯笼,将中间一位少年郎的面庞映的通红。他身穿紫色绸衣,手里握着一把绣着竹子的纸扇,眉宇间透着少年英气,身姿挺拔,头发束起,发髻间别着一枚木簪的少年郎,“江南才子,名士风雅,好一派的中秋,好一个的太平盛世!今日,就以此月为题,我等来作诗一首,千叶意下如何?”
“难得李兄有此雅兴,千叶先来一词,李兄且看如何”一位顶着玉冠的少年郎,笑吟吟的仰起头,看着这月,郎朗而来“与李兄高台倚栏而赏月,人声,风声,歌声,声声如月”
“哈哈哈”李辰逸赞不绝口“好一个!人声,风声,歌声,声声如月!”
季千叶笑着摆摆手“即兴而来,少了推敲,少了韵脚,三流,三流而已”
李辰逸笑着打趣“季兄真是过谦了”而后手中扇子一折,远眺这闹市中秋,熙来熙往的人流,肺腑之言“真是此夜若被辜负,今后再无良辰呐”眉毛一挑“你说,我们此去望月楼,可否见到你口中那位梅羽梅公子?”
“必然,梅公子于每年中秋,都会在望月楼等候一位,可以对出那联子之人”季千叶说到这儿,笑意迎上面庞,越往前面走,人声就越是鼎沸,就越是拥挤,兴致却丝毫不减,仍然昂扬。
“那照你这么说,那这梅公子可是一位大有学识之人,只是不知这上联,乃是何言”
“这上联吗,倒也平淡,仅一人一月一束花耳”
“哦?”李辰逸眉毛又是一挑“瞧这上联倒也无奇,竟会引得天下才子竞相来此博彩斗诗?”
季千叶笑了笑“仅一个噱头罢”
言语间,二人已经到了这儿,李辰逸不由得砸了砸嘴“瞧这富丽堂皇又不乏梅兰竹菊四绝之装扮,整个楼台被搭建的堪比皇宫的景阳殿了”真是一个大手笔,不由感慨“果然江南乃是中原最为富庶之地呀”
千叶则是笑着“李兄,皇宫可没这么多人喔”
李辰逸闻言后,笑了笑“那是那是,从未有这么多人过”言语间尽透漏着说不出的羡慕之意。
这搭眼一瞧,可不是。热热闹闹的望月楼里面,座无虚席,站无空地。有人为一个韵脚争得面红耳赤,有人因一首词吵得不可开交,有人因一本书竞相拍价,热闹熙攘,非凡无比。
李辰逸见状,心底更羡慕了,不禁感慨而言“真是太平盛世!”
季千叶闻言后,面色微变“李兄,今日不聊疾苦”
“好”
当顶楼一阁台门帘罩上薄纱之后,一人影款款落坐之时,众声才开始安静下去。
李辰逸心底打定主意,想必,那人就是梅羽梅公子了。自上而下窜出一道红布,布绸上七个大字——一人一月一束花。
这七个字在这摩肩擦踵的望月楼里面,好似有了焦点,每个人都翘首以盼的看着这七个字。
放下没多久时,立即就有人对出其下联,好似有备而来,语句阴阳顿挫,字正腔圆,笑着说“百人...百酒...百份心!”
语出,众人皆是一惊。
咂舌而想,这一人对百人,一月对百酒,一束花对百份心,在这望月楼里面,倒是让这齐聚一堂的热闹骤然一减,愁绪开始蔓延,但不妨大家依旧诗词助兴。
但顶楼之人,并没有什么表示。
马上就有人站出来打趣“赵一识啊赵一识,你这句子是不错,不过大家都是为赏月而来,你这百人百酒百份心倒是显得突兀了,你看是不是要罚酒一壶呢?”
“哈哈哈,该罚,实是该罚!”赵一识闻言也是乐呵一笑,拿起一壶酒“正好,在下实是口渴几分”
言毕,咕咚咕咚的一饮而尽。这般豪爽的样子,深深的折服众人。
“赵兄痛快,我纪锡陪您一个!”
这热闹的气氛经此打开,竞相作联,屋子里面回荡着肆无忌惮的大笑。虽然顶楼那阁台依旧没有显露的迹象,却仍没有骤减这份热度,觥筹交错间,连有金句冒出,却始终不合梅公子心意。
李辰逸始终不出一言,看着那联,淡然的面庞上挂着微笑。
“李兄,瞧你这般盯着那楼台,想必心中已有良句?”
“啊?”李辰逸闻言后,看到千叶正带着揶揄的笑意看着自己,又吐了一口气,后正色道“我观这梅公子要的不是句,是一颗心,一颗能与其一起赏月的心”
季千叶闻言,皱起了眉头“对联子很容易,可这对心,倒是难上几分”
“倒也不难”李兄微笑着拍定了扇子,唤来一服侍之人,拿起笔墨,洋洋洒洒七个大字“月升花开与伊人”
服侍之人看到这句话后,面色变得微妙,好好的一副对联,凭此一句,变成了暗传情愫的无头情诗,倒也风流。
“公子稍等,在下这就送给梅公子”
不多时,顶台有了动静,只见一张红布而下,正是李辰逸刚刚所写——月升花开与伊人。
一月对月升,一束花对花开,一人对与伊人。
这红布下来之时,众人先是一喜,后是一惊,紧接着面色皆是有些复杂。
人群中,不知何人说出一句,取笑而道“看来,这位先生不知梅羽是位公子,才作此下联的啊”
就连李兄身侧的季千叶也止不住的笑意,位居其中的李辰逸倒是一副神然自若的样子,我对的是对子,和人有什么关系。
显然是忘了,刚才他自己所说,对的是一颗能与其一起赏月的心。
“梅公子说,还请那位对出下联之人上前一叙”
“嗯?”
众人猛地一惊!
这位梅公子每年十五才会出现,出现后,还不肯露面,可谓是吊够了一群人的胃口,当然,也有传言而说,这位梅公子很可能就是一位女子,不然怎么会,连丫鬟都是女的呢。
说到这儿,梅公子还曾落了个风流的名声。如今,竟然叫人前去一叙,可谓是一睹庐山真面目了。
宁静几分的空气,好似落针可闻。李辰逸刚要动身之时,却被身后之人拉住了衣袖,一人在他耳边低言几句后,他面色一拉,看向了季千叶。
千叶则是戏谑的点点头“没想到今日就能见到梅公子,李兄啊李兄,你可真是不走运啊”
“什么走运不走运的”李辰逸有些懊恼的摆摆手“这刚升起的兴致,又没了”
季千叶挂着笑容登楼而上,羡煞了群人,而李辰逸也已经出了这望月楼,身边人在他耳边又低言了几句,李辰逸的脸色霎时变得铁青。
靴子踩在木板上吱吱呀呀的声音,楼台一位身穿白衣,戴薄纱的女子,眉头皱起,心扑通扑通的开始乱跳。
“小姐。上来这人,气宇非凡,或许正是掉落竹笛的那位也说不定哦”
“真的吗?”梅公子猛地握紧了手中的竹笛,刚才在楼上看他身影时,就觉得有些相似,心里更紧张了。
哒哒哒...哒哒哒...脚步声越来越近。
她可以感受到,心脏砰砰的跳动,好像随时都会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一般。就在这时,一个磁性的声音响起“在下季家季千叶,敢问梅公子在哪?”
她端坐在椅子上的身体,不禁有些轻微的颤抖,一双眼睛,隔着面前的纱帘深深的看着他,发髻上的玉冠,玉冠后面的木簪,格外的扎眼,这身形果然有着几分相似,握着竹笛的手更紧了!
吸了一口气,尽量使呼吸平稳下去,缓缓的睁开眼睛,隔着纱帘,清脆的声音响起“实不相瞒,在下就是梅公子,姓苏名婉玉”
果然吗,是位女子,季千叶心中大致有了数,脑子又是一亮,苏婉玉?好像在哪听起过这个名字。
女声响虽洪亮却难以掩饰其怯生生的声音,十五的月亮刚好升在她的背后,使她渡成了一层银色的光芒,中间隔着淡淡的薄纱,想要一探真相。
一双芊芊细手,探出纱窗外,一张惊心动魄的面庞映入眼帘“季公子,请坐”
季千叶语近痴迷“好...”而后又觉有些失态,连忙作辑,袖口遮面,惭愧的低下头“抱歉,千叶唐突了”
面色绯红,红唇轻启“无...无妨”
话虽如此说,还是被这眼神瞧的,心好似要跳出来的一般,一双眼睛还是似看似不看的偷瞄着季千叶。
季千叶又何尝不是。
侍从见状后,无声带笑的下楼而去。下方传来的诗歌声音犹如蒸笼一般的扶摇之上,才华横溢之人全部聚在了一起,自然有连夜的话想说,但在这顶台之上,却是如同静止一般。
过了一会儿后,好像是刹那。
“公子怎么不说话”
“实是抱歉,总觉着姑娘有几分相似,好像在哪儿见过”
女子闻言一笑,媚态百生,将笛子交予他“请问,这笛可是你的?”
“嗯?”季千叶见状,伸手接过后,反复把玩了下后,愕然道“怎么在你这儿?”
苏婉玉闻言后,定定的看着他。没有说一句话,好似全部的话都说出来一般。
季千叶只感脸庞有些发烫,喉咙有些口渴,一阵晚风掠过门窗,拂面而来,神经渐渐恢复至清明。
此刻动了情,但也要清醒。再睁开眼睛,清澈坚定,润了润嗓子后,将竹笛交给她“姑娘,你好像误会了什么”
“误会?误会什么?”
“这竹笛...”
“它不是你的吗”
“我只是觉着它熟悉,更何况,千叶从未见过小姐”
“可你刚刚还说见过我”
“我只是说似曾见过”
“可那时我正躲在草垛后面,你当然没有看清”女子紧张几分,看着那竹笛“这竹笛就是你与人打斗时掉落的”
“打斗?那更不可能了,在下不会武功”季千叶嘴上说着,连着挪动脚步“小姐,您的上联是我的一个朋友,名字叫做李辰逸的人,对出来的,他有事先行离开了,我也有事,也告辞了”
“啊?”女子一怔,这么快就要走,可见他脸色匆匆的样子,好像真有急事“喂,你的竹笛...”
季千叶匆匆留下这句话后,便穿过熙攘的人群,循着夜晚的小巷。萧瑟的秋风不断的拂过面庞,带回往事的记忆,那年与李兄外出巡游,遇到官兵追杀朝廷旧臣,草垛后的女子瑟瑟发抖,他本不该管这件事情,若被发现,还可能会落下一个包庇的罪名。但当他见到草垛后的女子那般可怜的模样,又看了看那些如狼似虎的官兵,还是打定了注意,想必,那竹笛就是在那时掉落的吧。
这缘,妙不可言。
思索之时,已经踱至家门口。门口放下的轿子引起了他的注意,定了定心神,沉声问道“李兄来了?”
佣人闻言后,作辑道“太子已在大厅等候多时”
千叶忙着快了脚步,走至大厅,看到一人身穿金黄色的长袍,双手拿着一道圣旨绕于身后,对着一副山河图安静的伫立,自己的父亲在站在一旁,脚步声响起后,李辰逸转过头来,眉眼间没有玩闹的意思。
季千叶见状,面色也是一变,凝重几分,跪拜而道“臣,季家季千叶,叩见太子”
“嗯”男子沉吟一声,拿起圣旨道“季家季岩接旨”
为首一位老臣听言后,面色一变,跪道“臣接旨!”
“当此之时,天运循环,中原气盛,亿兆之中...”李辰逸滔滔不绝的念道,一顿,咬了咬牙,再道“动摇朝廷天下之根本者,虽远必诛,特封季家季岩为征西大将军,驱除胡虏,立纲陈纪,救济斯民。钦此!”
季千叶听完后,一颗心扑通扑通的狂跳几分,自幼习武,熟读兵法,终于要跟随父东去行军打仗了吗。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朗声响起,季千叶从思路中退回,叩首“...万万岁!”
“平身”李辰逸再次沉吟一声,看了一眼季千叶,伏在他耳边“跟我出来”
二人踱至院内,踏地声音呲呲的响,显然是扰了心神罢。
“千叶,这件事情,父皇先前就跟我提及过,问我有什么意见,我说,季大将军已年过半百,已不适宜西讨,但父皇还是选了令尊”
“臣吗,理应为君分忧”
“可战场凶险,我担心你”
“李兄过虑了,我的功夫旁人不知,你还不知?”
“话虽如此,可...”
“没什么可是”季千叶摆摆手,忙着岔开话题“李兄可知那位梅公子?”
“嗯?梅公子?”李辰逸闻言后,一愣,看着季千叶嘴角带笑的样子,不由恨铁不成钢的说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有这闲心去管别人!”
“这个梅公子呀”季千叶笑着“她可是个美人”
“我管什么美人不美人的”李辰逸挥手打断他的话,而后从身旁内监手里接过一个盒子,叮嘱道“千叶,这里面是金丝软甲,你拿着!”
“这...”季千叶瞳孔有些闪烁“李兄,这东西是皇上留给您的,千叶不能收!”
“千叶,你我之间,何谈彼此”
“可君是君,臣是臣!”
“千叶!”李辰逸本平静的面庞开始变得铁青“你我兄弟之情,遗忘殆尽了吗?!”
季千叶闻言后,面色也有些发冷,这件软甲,没有接过“季兄,你之身份,不是庶民,皇宫凶险,您比我更需要”而后,嘴角一泯,笑道“再说了,我穿银戴甲的,要这软甲实是无用”
“这...”李辰逸闻言后,面色缓和了不少,只得拍拍他的肩膀“好吧,记得活着回来!”
季千叶闻言一笑“自然,你也要当上皇上”
一整晚风拂过,两人衣袖飘扬,在这长安城某个地方,站成一片星空。
“千叶,我还是有些不放心”
“都说战场凶险,可皇宫比之还要凶险,李兄,我也不放心你”
“明日,我不送你了”
“嗯,别送了”
翌日,浩浩荡荡的军马自长安离开,人来人往的季府已经人去楼空。在那望月楼之上,一女子静静的伫立着,看着前面一位身穿银甲,手持长剑之人,眼神变得空明。你明明是将军,为何骗我不会武功。
季千叶也是悄然的回头,看着身后的土地,先是瞄了一眼皇宫,李兄,保重!再看一眼望月楼,心底一声轻叹,若我战死,岂不误了你一生。
苏婉玉手臂紧紧的握住栏杆,你又怎知,若不能跟你在一起,也是误了我一生。
季千叶再不逗留,手臂猛地一扯,勒紧缰绳,大喝一声“驾!”
疾蹄奔腾,尘烟滚滚。
一男子望着西门,眼睛通红,而后一双眼睛瞄了一眼这冷冷的皇宫,眉宇流转成一贯的冷漠,开口“来人,更衣!”
......
当一轮圆月升起,皇宫中,烛火下,映照出一个年轻的君王,威严的影子无须多言,自喷薄欲出。在他定了最后一个奏折之时,疲倦的闭上眼睛,已经是夜晚了,算起来,这是季千叶离京的第四个年头,现在看来,父皇让季家离开京城是个明智的选择。在季家走的时间里面,京城动荡,人人自危,若是季家在此,那斩不断理还乱的关系会让季家多少沾点瓜葛。尤其是最近日子里面,父皇疾病缠身。
想到这儿后,他疲倦的闭上眼睛,不再多想,而凭空吹起的一阵轻风,在烛火微灭之间,传来惊恐的喊声“皇上...皇上驾崩了!”
“嗯?”瘫在椅子上的青年猛地站起身子,不怒而威的神情格外的吓人,只是在烛火的映射下,影子虽修长,却孤寡了不少。
西域,边境。
浓沉滚滚的战场,声嘶力竭的嚎叫,在其中,一位身穿银甲,骑乘一匹白马的少将,抽出腰剑,指着前方,怒喝“敌方公主就在此账,活捉者重重有赏!”
言毕,猛地一挥鞭,而突然之间,一把箭矢迎面而来!
嗖!
而后从地面突窜几位戎装之人,又听,砰的一声,少将人仰马翻!
身陷重围,无法自拔!
京城,长安。
没有人知道皇室究竟发生了什么,在皇上驾崩后,太子也好似被软禁起来了一般,迟迟没有新皇继位的消息。又是一年中秋节,今年的中秋,好像提前进入了冬季,长安城的空气,处处弥漫着杀气,锋利到让人窒息,某楼之上,一位红衣女子倚栏而望,一滴雪花落下,伸手接过一片,六芒星的形状渐渐变成水分,蒸发殆尽,语气凝滞“下...下雪了”
皇宫之内,一位青年坐在椅子上,贻气指使的看着嘴唇泛白,形容憔悴的李辰逸,感到好笑不已“你以为,季家为何会走?还不是母后在父皇那里吹耳边风”
“你...你...”李辰逸咬着嘴唇,伸出弯曲的手指,指着他,双目无神的样子,哪里还有昔日的风采!
“你手中已无军权,别再苦苦挣扎了”青年一抹狞笑挂在脸上“我是你大哥,可父皇却立你为太子,试问哪里有废嫡传庶的道理!送你一壶酒,喝完上路吧,也不枉你我兄弟之亲!”言毕,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天子,呵呵,天子!而后上前几步,猛地拿起那壶酒,欲要一饮而尽!
西域,边境。
“季将军,季将军!”鲜血淋漓的战场,人堆里面,一群人围在白马旁边,不断的嘶吼“季将军,季将军,季将军!你不能死啊,我们已经活捉了公主,你抬头看看啊!”
可倒下之人,丝毫不动,鲜血遗落一地,大漠孤烟升起,这场战役,不见终止。
“江南才子,名士风雅,好一派的中秋,好一个的太平盛世!今日,就以此秋为题,我等来作诗一首,千叶意下如何?”
“啊?这真是你的笛子?”
“千叶,给我活着回来!”
嗡嗡的脑海里面,几道人影在来回的翻动,猛地睁开双眼,一口鲜血喷出,突觉左臂空落落的,面颊也火烧的疼痛。
皇宫之中,李辰逸惺忪着眼睛,蓬垢着发丝,干瘪着嘴唇,无神的身体兀自站起,隔着面前空气也似看到那场景“与李兄高台倚栏而赏月,人声,风声,歌声,声声如月”
“逸儿,废嫡立庶虽是大忌,但你仁厚可施德政!”
“逸儿...要...要争...与你大哥争!”
无神的眼睛清明起来,若是就此跌倒,岂不是枉了父皇一片心意,岂不是服了季兄之托。咳嗽一声后,喝道“来人,为朕更衣!”
今日又是一中秋节,红衣女子老地方倚栏而望,空荡荡的街道如同这楼里一般,无人寂寥。迎着雪色,眼睛凄迷,喃喃而道“四年前时此楼中,觥筹交错诗正浓,一批铁马南门去,桃花何时笑春风!”眉角一滴泪水滑落“早已...人去楼空”
一座座深红的宫殿嵌在雪地上,琉璃瓦顶,像一座座金色的岛屿。但宫城脚下,却如同人间炼狱,一人身穿锦衣,怒目瞪着围住自己的刀戟兵器“我乃当今太子,天命在身,谁敢拦我?!”那一个个的面庞,麻木且不仁,却无丝毫闪避之意,男子气急反笑,怒喝“反了你们不成!”
一青年如是怒喝“太子?哼!哪有废嫡立庶的道理,我才是太子!”而后挥手,不加温情“杀了这狂妄之人,赏黄金万里,食邑千户!”
此言一出,众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黄金万里,食邑千户,这是多大的诱惑啊。
极具侵略性的目光看着李辰逸。
李辰逸则是大笑“哈哈哈,黄金万两?”而后挥剑指着那人,怒喝“杀了这苟盗之徒,我便封他为禁军头领,官至正一品,世袭!”
“你...你!”青年气急,竟指着李辰逸,说不出话来,紧接着,耳畔传来长刀脱鞘的声音。
乌云渐渐的驱散,皓月探出一轮,这场权变,终于如同白雪一般的散开,普照的太阳袭下,郎朗晴空,次日李辰逸继位,号德宇。
春季三月里面,季家也得胜而归。今天是个好日子,恰是中秋一般,还是西门,李辰逸亲率文武百官,自西门而候,远方尘土扬起,出现人影,只见为首一人身穿银色铠甲,头戴银色头盔,手执银色长枪,乘着一匹白马。
只是这少年,不见四年之前稚嫩之模样,棱角分明,眉宇间英气更加逼人,脸上的那道疤痕使他英俊的面庞变得邪魅了不少。
近了后,观清为首之人时,才下马,跪拜“臣季家季千叶率军征战,历经四年有余,平定西域”
“哈哈哈,好好好!”李辰逸俯首搀起他的胳膊“季爱卿平身”
四目相对之时,泪水疯狂的酝酿。
李辰逸见状,再也受不住,猛地抱住他“你我差点天人永隔!”
而后又觉不对,拍打了下他的左臂,又猛地拍打了下,眼神一瞬间变得凄苦,抬头看着他,这才注意,他脸上还有一道疤。再一回顾,愣了许久,千军之前,一些红木棺材格外扎眼!“季岩,季大将军...”
“战死!”季千叶咬牙“季家出征之人,除千叶之外,尽皆战死!”
“啊!”李辰逸一个踉跄,险些倒地“战死?全部战死?!”
季千叶表情依旧如同白纸一般,指着那刀疤,又晃了晃空着的衣袖“我这条命,也是捡回来的”
李辰逸闻言,作了一偮,又鞠了三躬“朕...替天下百姓,谢过季家,谢过季岩季大将军!”
文武百官“臣等谢过季大将军!”
而后,李辰逸转头向着一众官员,大喝“季家季千叶,官拜护国候,正一品,带刀上殿!”
此一喝,众人无不动容,正一品,护国候,还是带刀上殿,这是多大的功勋,多大的荣耀啊!
但一想起,季家西征之时,家眷所带何止百人,仅四年,独剩其一人。
“臣等恭喜季护国候!”
季千叶却是颔首,跪拜而道“皇上,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那个梅公子,我只要那个姑娘”
李辰逸神色一怔“梅羽?梅公子?姑娘?”
季千叶点点头“是,望皇上成全!”
......
今日夜间,望月楼里,迎来了一位特别的客人,此人脸上有疤,左臂残疾,难掩其神色铮铮铁骨之气。
与周遭一干人等显得格格不入,众人知,此人是征西大将军季岩之子季千叶。
“季将军,可是来寻梅羽梅公子”
季千叶循声看去,此人正是赵一识,此时的他虽然也喝酒,但眉宇间流露的尽是风尘之意,显然这四年他也不好过。
“正是,敢问赵兄,她可在望月楼”
“季兄有所不知,梅公子向来见首不见尾,只在每年中秋才会出现”
“哦?”季千叶眉毛低垂,叹了一口气“还是这样吗”言毕,就要拂袖而去,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愣了一会儿。
很长的一段时间,乡里坊间都流传着寻找梅公子的声音,季千叶仍然每天都会来望月楼询问梅公子的去向,但都是无果而归。李辰逸见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每日的奏折也无心批阅,心烦意乱的备了轿子,带着一壶酒到了季府,在门口见季千叶正双目无神的坐在大厅门口,偌大的府衙,一点人气都没有。
不由得轻叹一声“季兄,喝酒...”
“皇上”季千叶见李辰逸突然而至,欲要行跪拜之礼,却被李辰逸顺手扶住“季兄,今日无君无臣,有的只是你我之谊”
“好”季千叶牵强的扯出一抹微笑“李兄”
“这就对了吗”李辰逸笑出声来,撸起袖子,一副市井的模样“来来来,喝酒,喝酒!”
季千叶见状后,面色依旧不变,但嘴角却是一扯“这一壶,可不够!”而后喝道“来人,拿十坛!”
“哈哈哈,痛快!”李辰逸见状,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你我不醉不休!”
季千叶也是一饮而尽“好,不醉不休!”
酒过七八坛之后,季千叶看着李辰逸的神情,眼底闪过几丝复杂之意,状似随意的口气,却改了称呼,自己不知,李辰逸也犯了迷糊。
“皇上,梅羽梅公子原名苏婉玉,是朝廷旧日叛臣苏亦承的女儿”
“哎呀,旧臣了吗,谁还知道她还活着”
“可...律法...”
“律法?什么律法?难不成我的护国候还会做出包庇罪犯之意”而后端起一坛“我说季兄啊,算上这坛,我喝五坛了,可你连第四坛还没喝完,速速干了!”
言毕后,李辰逸便将酒咕咚咕咚的顺着喉道而下,只听呜呼一声“好...好酒...季兄...满...满上!”
呜呼声罢,倒地不起。
而季千叶的第四坛酒,却是始终都没有饮下,定定的季千叶,看着倒地上的李辰逸。敲了一下门,门内一阵唏嗦,女子打开房门而出。
“李兄,原谅小弟的不辞而别”
牵马走出院内,纵马离开长安城。
季府院内,李辰逸站起身子,哪里还有醉态,眉宇间流露着清醒,体态间透漏出孤寡之气,深深的闭上眼睛“自今日起,长安再无千叶!”
言毕,抬头看天,千叶啊千叶,这件事情,为何瞒我,难不成,我还会为难你吗。
整了整衣冠,正步走出门外,一愣之间,梅公子苏婉玉六个字眼浮上心头,儿时在林中的往事,在宫中茂盛的林子中嬉戏,时至如今,还记得那些草木散发的香气拂过我们的耳畔。我问你名字,你说你姓苏,名婉玉。
我去找你,却勒令不许与你来往。后又过几年,少年时期,翻墙去找你,却找不到你。少年时期,与千叶巡游之时,再见到你,丢了我们的竹笛。后又在千叶口中才知才子梅羽便是你的名字。
这缘,妙不可言。
李辰逸蹬脚迈上轿子,脑海闪过翠影,竹笛!
瞳孔猛地一缩“来人!”
季千叶与苏婉玉走出长安之后,落脚于一小店之中,正在他们准备休息之时,房顶传来踩瓦的声音,千叶猛地惊起,苏婉玉放下竹笛,看着他“怎么了?”
“没事,我出去看一下”言毕起身,刚刚走出门外后,屋内随即传来女子惊叫,他惊慌进门,见她安然无恙后,才放心,女子喃喃而道“那人只是拿走我们的竹笛,还说应该可以卖一个好价钱”
季千叶笑了笑“竹笛而已,何足挂齿”走上一步,正要上榻之时,身体一僵,此人身手,不在我之下,若是因贪恋财产,尽可打家劫舍,何必寻一竹笛呢。
京城,皇宫。
李辰逸接过这笛,轻叹过后,将竹笛折断。竹笛中间,三个小字显现——李辰逸。而后又从袖中拿出一竹笛“这笛才是你的,千叶”
他把这笛交给那人,叮嘱“卖了它,尽量离千...离护国候近一些”
见那人走后,唤来一人,语气有些疲惫“该上早朝了,更衣罢”
话虽如此说,却是走到门口,倚栏而望,男门方向,语重心长“匈奴方面,何时把他们的公主送来”
“回皇上,不出一月”
“嗯,走吧,上早朝”
“可皇上,您还没更衣”
“哦?”扬了扬衣袖,发现仍是睡衣“那更衣吧”
“可皇上,现在已七更了”
——全本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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