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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巷(十)

幸福巷(十)

作者: 大大大泡泡 | 来源:发表于2024-03-09 21:23 被阅读0次

    长大后,当一挂长鞭在节日中爆炸,噼里啪啦声从四面涌来时,我妈会虔诚地点起几柱清香,跪拜在供奉着菩萨的案桌前,升起的缕缕烟雾和她真诚的祈祷相互缠绕,我模仿着她的样子,拱手作揖乞求来年考个好成绩。

    可白奶奶家里一片冷清,不烧香不点金元宝,我去帮她贴对联,红底十字架格外与众不同,到了周日晚上,一众老奶奶团团围坐在她家小院里,歌声飘起,萦绕在幸福巷上空,寄托着一群苦命人的救赎与向往。

    我想去凑热闹,却被妈妈拉住了,“不能去,咱们不一样。”我搔了搔头发,想不通有什么不一样呢?不都是两条胳膊两只腿吗?

    那一年,柳树叶子抽出嫩芽,轻柔地拂过河堤的时候,我正在河里提着篮子陪我妈割草喂兔子,竹平平喊我去镇上打耳洞,我妈从丝光袜筒里点出两块钱,一块打耳洞,一块买水煎包。平平站在岸边催我,我不紧不慢接过钱,坚持把篮子里的嫩草提回家。一进门,小兔们鼻翼轻轻扇动,仰起头对着篮子全神贯注地嗅着,“吃吧吃吧,吃了一冬天的白菜萝卜,别说你们,我也受不了。”我扬起手里的青草,抓一大把盖在笼子上,这才放心地蹬着自行车出门。

    镇上五天一逢集,卖牛羊小猪娃的在南边,因为卖家常需要长久等待好买家,所以羊杂苛粉汤和水煎包常把摊支在他们旁边。滋滋作响的大平底锅,几十个包子正面淋一遍菜籽油,长铲伺候再翻个身,盖上锅盖,釜底炉火吐着长长的舌头,贪婪地舔两分钟锅底,“成了!”老板一声吆喝,金黄的包子出锅,一块钱十个,夏秋韭菜馅,春冬白菜粉条馅,油纸捧着,边走边吃,一不小心滚烫的汁水就在嘴里炸开,烧得我一嘴火泡。竹平平指了指打耳洞卖首饰的小摊,我俩把手上的油蹭在树皮上,一前一后走了过去。

    “打耳朵眼。”竹平平喊了一声,

    “都谁打?”女老板慢悠悠拿起工具。

    “俺俩都打。”竹平平指了指还在后边蹭油的我,“她先打。”

    于是不知所措的我在二人的“盛情邀请”下,坐在了那个高凳子上,“闭上眼,”老板轻声交代,我照做,只觉有啥东西抵上耳朵,“啪”的一声,左边耳垂安上了铁耳钉,再来一次,“好了。”老板拍拍我的肩膀,睁开眼睛时,老板举起酒精棉球擦拭着一把黑枪,原来是打耳洞的工具是枪啊!

    “轮到你了。”老板示意竹平平坐下,她却死活闹着不打了,没办法,掏了钱,我揉着麻木的耳垂回到家。

    接下来就是无休止的红肿发炎、流脓结痂,我妈听说戴银耳环对耳朵好,跑去外婆家,让她老人家用碎银子给我打一幅耳环,三天过后,二舅拉着架子车来村子里磨面,捎带着给我送打好的耳环。

    一块正方形红布包着,我小心翼翼打开,呛人的盐酸味扑鼻而来,圆圆的耳环上,雕刻着两条对称飞舞的凤凰。我妈不在家,我费劲地戴上左边耳环,使劲掰右边耳环的时候,用力过猛,一半“啪嗒”掉在地上,另一半还在手头,怔怔地愣了半分钟,“不能被我妈知道,要不她该打我了!”包好两只耳环,我把它们藏在墙洞里,胆战心惊地跑到白奶奶家院子里。

    “静儿来了,快,奶奶蒸的野菜,盛一碗先吃着。”白奶奶往厨房走去,我拽了拽她的衣襟,“奶奶,我怕我妈打我……”

    “怎么了?”

    “我把外婆新打的耳环弄断了……”我揉着眼睛嘤嘤哭起来。

    “你先等着。”白奶奶进了上屋,过了好大一会了,她拿着几件黑乎乎的“宝贝”笑盈盈地走过来。

    “这是奶奶年轻时的耳环,你喜欢哪个就拿走吧!”她把宝贝往我手里塞。

    “我不能要你的东西。”

    “别嫌弃,也是银子。奶奶给你刷刷。”说完,她打了一盆水,舀一汤匙食盐搅进去,拿起猪鬃刷使劲剌起来。

    “好了,来,奶奶给你戴上。”阳光璀璨的小院里,白奶奶把我搂到怀里,我戴着她不甚明亮的耳环,调皮地对着塑料镜晃起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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