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休

今天的雨的确是太大了，大到地面上出现了严重的积水。这样的天气里实在是不适合干活，最好的生活就是找个温暖的小屋，弄几个小菜，邀上三两好友，喝着小酒吹着牛皮。

奈何，雨这个条件具备了，小屋也算具备了吧，小菜倒是好办，没有炒菜花生米也不嫌弃，可独独缺了三两好友。对于好友，要求不高，能说说心里话的，愿意听咱瞎掰的。可惜就是这样的人都没有，有的只是一起工作的工友。工友，顾名思义当然是因为共同的工作而走到一起的。和他们，只有工作上的关系，谈谈活怎么干行，真要说说生活当中的酸甜苦辣那还是算了吧。在压力这么大的社会，自家的祖坟都哭不过来了，还谁有那个闲功夫哭乱葬岗。

雨还在下，工作只能被迫暂停。不过，长时间工作后偶尔的休息也真是一种享受。可以什么都不干，就躺在简易房的铁床上。身体休息，心里更是可以休息。不用想这个活怎么干，那个人怎么处，让思绪随意地天马行空。想点愿意想的事，这应该也算一种享受吧。毕竟，身体可以通过晚上睡觉来休息，而心里则只能自己调节了。那么随意的想当然就是心里休息的一种。

仔细想想，工地的生活太单调乏味，除了工作就是工作，没有娱乐没有家的氛围。工地的人也如同贫民窟里的行尸走肉，脏就不说了，还精神匮乏。天亮睁开眼就是干活，天黑下了班最多就是二两小酒就着简单的饭菜把自己灌得醉醺醺地倒头就睡。第二天继续这样的生活，简单的让人心颤。他们脸上没有喜怒，平静得如同老僧，也只有开工资那一两天才能露出久违的笑容。可惜就连这短暂的笑容也不能维持太长时间，随着他们像过路财神似的把辛辛苦苦挣来的工资寄回家，平静又重新出现在他们脸上，继续着这样的生活。

我旁边屋住着一个对我来说属于老大爷级别的人，奔七十了还在工地上干活。反正也是下雨没事，就坐一起闲聊起来。

“哪里人啊？老师傅。”

“山东。”他的普通话有点蹩脚，不过并不影响交流。

“这么大岁数还出这么远的门，家里放心吗？”

“老伴不在了，崽们哪有担心这个的。”一句话问得老师傅打开了话匣子。“出门干活总比在家要好，还有人做饭，最主要的就是还能有个人说说话。这要是一个人在家，先不说饭要自己做，就是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儿子儿媳虽然离得近，但他们和咱那真是隔了一个鸿沟，不说老死不相往来，但没事肯定不会去的。”

说实话，我知道岁数大的人来工地都有这样那样的理由，但老师傅这种差不多属于最普遍的现象。老来不能说无依无靠，但强势了一辈子的他们突然要看别人脸色过活，那是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的。可一头是自己的尊严，一头又是至亲骨肉，这让他们真的无所适从，那么出外就是最好的选择。一方面可以排解自己的苦闷，一方面还能发挥余热，给小辈们创造一点价值。

工地是一个社会，独立于大社会以外的社会。每个人在工地这个社会里都扮演着各自的角色，演绎着各自的人生。也许再过十年二十年，工地的性质变了，但工人们却永远不会变。现在六十多岁这茬不能干了，下一茬又接了上来，在这个简单又复杂的社会里走过自己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