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活了一天,疲惫的身躯躺在暖暖的炕上,舒展开来,既消除了疲劳,又舒活了筋骨,舒舒服服睡一宿。
我们小时候都是多姊妹的家庭,小孩子通常都是和爷爷奶奶,或者和爸爸妈妈打对脚睡,或者和哥哥姐姐打对脚。有时候孩子间闹了别扭,睡觉时不是你蹬蹬我,就是我踢踢你,还互相拉扯被子,丝毫不相让,直到被家长训斥一番才作罢。如果有的小孩半夜尿了炕,呼啦一下全家都得折腾醒。那会可没隔尿垫,尿了炕,半夜全家齐忙活翻换被褥,还少不了挨顿揍,大白天在门口站在太阳下欣赏美地图。来往的小朋友指指点点,嘻嘻哈哈唤你尿炕大王、尿炕鬼。
年前,扫过房子,就开始准备炖肉、蒸馍。头一晚要打酵子、发面,两大陶瓷面盆也躺到了炕上,占领了一席之地,我们的地盘大大缩减,不时会引起一场争抢地盘之战。
第二天,隔壁、对门婶子们来帮忙揉面捏花馍。一团团软绵绵的面在她们手里翻来覆去,或切或揉、或捏或揪、或挑或压、或搓或拨、或按或点或粘,花样百出。不一会一只只形态各异的小动物在剪刀、密梳、菜刀共同作用下活灵活现地出现在掌心,一般都是些神态自然的花儿、鸟儿、虫儿、鱼儿、花蝴蝶等。然后就是再捏些枣山糕(一层擀得又圆又薄的面再铺一层枣再一层面铺一层枣,最上一层中间放个小枣馍),银子瓮(圆馍加芯,捏成金银状)等。
大人们捏着花馍,我们时不时从碗里迅速地摸出几个枣转身立马填进嘴巴或藏在背后。
看着炕上码得整整齐齐的一排排正发酵的千姿百态、栩栩如生的花馍和色彩鲜艳的枣馍,我们总是趁着大人们不注意,一会就趴到炕沿边捏下发酵的馍馍,看着它们一起一伏的漩涡,甚是有趣,但不免被训斥一通。
过年串门子、走亲戚,去了别人家,要么端端正正、恭恭敬敬坐在椅子上,要么规规矩矩、老老实实坐在炕沿边。只有在去了姥姥、舅舅家,或者姑妈、姨妈家,才脱了鞋上炕,然后盖个姥姥纳的小花褥子,没个正形儿。
靠近炕沿的地方正中,通常会摆个小方桌,方桌上摆的一盘盘干果、水果还有小零食等。
吃饭的时候小孩子和年长一些的老奶奶坐在炕上吃, 大人们则在屋子正中的高桌上边吃边聊,舅舅们或划拳或猜拳,总是很热闹。我们吃完饭站在他们边上,总会被开玩笑地让替他们喝一两盅,或用筷子头蘸点让我们舔舔。
没醉的大人坐在炕沿边玩纸牌,喝醉了的上了炕倒下就睡,醒后已到太阳落山,洗把脸才悠悠地回家。
冬天里,大人们纳被子、做衣服,也都是坐在炕上,几个婶婶说说笑笑纳着被,好是开心,不一会一条新被、一件棉衣就完工了。
如果遇到家里有刚生完小孩的新媳妇,她们可有福了,一整冬都坐在暖烘烘的炕上被婆婆伺候着,除了喂奶啥也不用干。家里把饭菜都端上炕。最乐的要数家里稍大点的孩子了,新媳妇月子里有很多好吃的,他们也总是跟着沾光。
月子里,我们河东地区兴吃一种美食叫干干(土语里读二声),也就是一种圆薄饼,比现在的电饼铛还要大些的脆薄芝麻饼,饼一般是在土灶上的大铁锅上烙的,所以也是一种锅贴,它要用烧炕用的秸秆小火慢慢烤制,小薄饼备受青睐,我们这里有种说法是,月子里不吃软馍馍。所以月子里要喝面子汤(面糊鸡蛋汤),就着干干吃。
小孩子把干干当美味的零食吃,干干只有别人月子里和端午节才能吃到,所以我们小时候都特别馋着吃干干,经常趴在炕沿边,翘着双腿,对拍着双脚,津津有味地吃着。
过了冬,立了春,炕基本上就不烧了。夏季躺在炕上特别凉爽,撤了垫辱,铺张席子就可入睡。一般夏季父母就把我们分别撵到南、北厢房睡。厢房是没有盘炕的,只有耳房才有。
这么多年过去了,年轻人早都不睡土炕了,只有家里有老人家的屋里还盘着土炕,但也很少有烧炕的。现在很多人家里都盖了带前院后院的两层楼,屋里铺的都是地暖,土炕基本上没有了。睡了多年炕的老人,睡不惯现代床,还是让家人在厢房或耳房盘了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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