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明天徐中要去公司参加新员工欢迎会。以前没有并过的先例，是因为今年公司规模扩大，招了有往年34倍还多的新员工，尤其是他所在的技术部。所以公司希望借着这个欢迎会让新员工能尽快融入工作氛围。
第二天7.00徐中起床了，客厅里没看见历川的身影。他在卫生间里洗漱的时候，听到了历川房门打开的声音，一阵脚步声后，第二道开门声响起，历川出门了。徐中恍恍惚惚，心里想着不知道历川要怎么吃早餐。
7.20徐中步行到公交车车站。他没什么胃口，在路边的小店里随便买两个包子应付了事。
7.50徐中到达会场。
8.00欢迎会准时开始。给他们开会的是一个40来岁啤酒肚地中海的中年男人，是他们部门的部长。听口音像是南方人，nl不分，舌头捋不直。说的激动的时候，肚子上的肉还会跟着兴奋的抖动两下。徐中看着部长的样子心想，人真的不可以貌相。
整个会场就是，部长在台上滔滔不绝的唾沫横飞，台下的观众因为他的各种“撸力”，“jio踏实地”而一脸蒙逼。徐中莫名其妙的想起一个表情包，他变秃了，也变强了。
徐中听得是一头雾水，他转头看了看周围。男多女少，僧多粥少，选择了成为一个程序员，就等于变相的选择了成为一条单身狗。徐中无比惆怅的想着，虽然他单身的原因跟这个没有半毛钱关系。
惆怅的想了几分钟，徐中收回目光，在前排的嘉宾席里寻找到历川背影。他脊背挺得笔直，双手手肘搁在面前的桌子上。今天的他穿了一套崭新的黑色西装，微微透出了肌肉的轮廓。乌黑的头发修剪的干净利落，雪白的衬衫领子之上，是一截很有力量感的脖颈。徐中从侧面看过去，可以看到凸起的喉结。
他眯眯眼睛，有种奇异的性感。
徐中就这样看着，部长絮絮叨叨的讲话声就渐渐模糊了下来。徐中的目光粘在上面，他大学的时候很少能看见历川穿西装，他不想错过这种大饱眼福的机会。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衣服摩擦的声音，徐中很专心，没有听见。直到被后面的人撞了一下，他才回过神来。往后看了一眼，他看见后面的男人正努力倾着身体往前看去。他不悦的回头，继续去看那个背影。不到两分钟，后背又被人撞了一下，他非常不爽，但是在开会又不能出言提醒，所以决定用眼神示意一下后面的人。
他转过头来一看，眼皮跳了跳。
刚才没有注意，这时仔细一瞧，他竟从身后这个瘦瘦小小的男人眼里看出了一种狂热的味道。赤裸裸的欲望在他眼里丝毫不加掩饰。徐中咽下一口唾沫，回过头，心里有了一种令人窒息的猜想——后面的人能听得懂部长那犹如别国语言一般的演讲！！！接着，他又得出一个更为惊悚的可能性——部长的演讲其实相当的有水平？？？
想到这里，徐中陷入了一种自我怀疑自我否定的情绪当中，并且完全不能自拔。接下来的会议他都浑浑噩噩，只有在历川上台致言的时候，才稍稍清醒一下。
十一点的时候欢迎会终于结束了。徐中去公司食堂解决了午饭问题，就回到宿舍决定睡个午觉。
历川要陪领导吃饭，应该不回来了。徐中睡着前有点落寞的想着。
下午，徐中来到他们小组所在的办公室时，发现这里很安静，所有人都在对着电脑敲敲打打。他没出声打招呼，怕影响到其他人工作，抱着东西安静地走到他的位置。他的桌子就摆在窗边。到3点的时候，新员工都陆陆续续来齐了。
他所在的技术部分成几个小部分，每个部分设一个主管。一共有六个主管，每个主管负责一个办公室的员工。历川就是其中之一，不过徐中的主管不是他。
“哐哐哐”主管站在门边上，用手中的文件夹敲了敲门板。
“新来的，都跟我过来。”说完也不等人，转身就走。徐中和其他人赶紧跟上。
徐中走在了队伍后面，他越过人群看去，看见主管脑袋上浓密的头发。心想，至少还不是一个秃头上司。
他们来到一间小型会议室。主管等所有人都坐下之后才开口讲话，他简单地作了自我介绍。徐中看着台上的主管，觉得他应该有34十岁了。
“我点个名，你们相互认识一下。”随后他拿起名册开始点名。
片刻后，他合上名册说，“虽然今早开了新员工欢迎会，不过在座的各位可别高兴得太早，你们还在试用期。没过这一个月谁知道谁会留下来。”
徐中听着，明白了，他们的主管嘴巴有点欠。徐中面上听着，心里却想，公司今年规模扩大，恐怕现在人手都不很够，不会这么轻易的开人。
说完，主管就开始给他们进行新员工培训，带他们熟悉公司制度、流程、业务、技术等。
5点之后，简单的培训就结束了。主管给每个人发了一份编程书写规范，让他们回去尽快熟悉。
徐中回到办公室，坐下来开始重装系统，装驱动，翻墙，下chrome，装各种软件。
他做着这些的时候，看见从旁边的桌子那里伸出一颗脑袋，“你好啊，我叫万湾。”
万湾？弯弯？名字听起来不是很直的样子。徐中心里吐槽了下。
“你好，我叫徐中。”对他笑笑。
傍晚的阳光，从窗户斜斜的照进来，映在徐中的脸上，让他的脸看起来红通通的。这时已经快六点了，办公室陆陆续续有人回去了。
“我老家在S省，你呢？”他又把头伸过来。这次徐中看到了他短短的圆寸和呲着的一口白牙。
“在G省。”徐中答道。然后他们就老套的相互介绍起了家乡的风景美食。
他一边敲着键盘，一边听着万湾一直不停的说着话。等他们要去吃饭的时候，徐中已经知道了他爱吃什么，喜欢看什么电影，星座血型是什么，甚至连初中时逃课打游戏的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他都要事无巨细的说上一遍。
“要一起去吃饭吗？”万湾深吸一口气。徐中心想你说话还不带喘的啊。
要不是他们要去吃饭了，徐中真的要怀疑他会连祖宗十八代是谁都告诉他。
徐中知道了今天的第二件事，他的邻桌是个超级大话唠。
徐中没有推拒。
他虽然内向不爱交流，但也不是一个不合群的人。
徐中跟他一起去食堂吃饭。期间他都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万湾的话。万湾也不生气，就这样吃完了这餐饭。
然后他们就回办公室继续干活了。徐中点开下午发给他们的编程书写规范文件夹，认真的看了一遍其中的内容后，开始试着做交给他的一些简单的工作。
忙到晚上9.00，他基本上做完了。
“我先回啦。”他边收拾东西，边跟万湾打了声招呼。
万湾还在死磕着代码。他有些怨念的看了他一眼，说道，“再见，路上小心。”
徐中没有直接回去，他去了趟超市买了水果蔬菜肉类，都是些吃的。准备放冰箱里，用来做宵夜。
他提着几大包东西上了公交车。公共汽车摇摇晃晃的前进着，徐中心里想着回去能不能见到一个人。
徐中上了楼，站在门前，没看到门缝里有光透出来，人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他开门进去，把东西放进冰箱。去洗了个澡，回房继续啃JAVA从入门到死亡。
将近11点的时候，历川才回来。徐中听见开门的声音，就从房间里走出来。看见历川立在门旁，一脸疲惫地用手扯着领带。
“这么晚才回来？”徐中一副碰巧看见他回来的样子。
“嗯”历川含糊的应了一声。
“吃宵夜吗？”徐中假装随意的问道。
“不用。”历川走进客厅。
“那好吧，早点睡。”徐中心里有点失落。
历川朝他摆了下手就回自己房间去了。
徐中耷拉着眼皮，决定去厨房包点馄饨冻起来明天当早餐吃。他掏出手机查了一下馄饨馅的做法，就去冰箱里取了一小块五花肉，冲洗干净，然后放到菜板上细细的剁碎。肉末盛好放在碗里，又切了点姜末葱末，葱姜先不放。他要再等了一会，历川洗完澡会过来把衣服放洗衣机里洗，他想问问他要不要吃葱花。
不一会儿，历川就出来了。他手里拿着刚换下的衣服，往这边走。
他穿了身浅蓝色的棉质睡衣，头发半干，发丝服帖的搭在脑袋上。没有了上班穿西装时严肃干练的模样，显得有点慵懒。
“历川。”徐中等他放好衣服路过厨房的时候叫住他。
“什么事？”
没想到历川会迈步进了厨房。徐中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好在历川似乎并没有发现，径直走到冰箱前取了盒牛奶。
徐中定了定神，问道“我馄饨馅做多了，你明天早上吃馄饨吗？”
“好啊。”历川答应的随意。
徐中暗暗松了口气，又问，“你吃不吃葱花？”
“你放吧。”历川到消毒柜里拿了只奶锅放到电磁炉上。
“我不喜欢在外面吃早饭，以后可能要经常自己做饭。你平时是怎么吃早饭的？”徐中把葱姜末倒进猪肉里，又放了生抽料酒白糖。
徐中想试探一下能不能负责历川的早饭问题。
“吃点面包片牛奶。”
徐中看见他打开盒子，把牛奶倒进锅里。
“我也想喝牛奶，帮我煮一杯，可以吗？”徐中把馄饨馅往一个方向搅着，他想喝历川亲手煮的牛奶。
历川走开，去冰箱那里又拿了盒牛奶。
“你怎么都这么客气？”历川垂眼把第二盒牛奶倒进锅里。
“不容易改掉的。”徐中嗫嚅着说。
“用不着这么拘谨，我不会吃了你。”历川按开电磁炉加热键。
“我尽量吧。”徐中垂着头继续搅馄饨馅。
历川看了他一眼。
“馅还没弄好？”历川走到冰箱那里，“混沌皮在哪一格？”
“还差一点，在第二格。”徐中看了看奶锅，怕沸出来了。
“弄好了？”历川把混沌皮拿到他旁边放好，发现徐中比自己矮了个头。
“嗯。”徐中放下碗去水池边洗了手回来包馄饨。
历川又去消毒柜拿了两个杯子，关了电磁炉，把牛奶倒好，放在一边晾着，然后也去旁边洗了个手。
“不用，没多少的，我一个人很快包完的。”徐中看见历川洗了手过来，惊慌道。
历川好像没听见，直接拿起混沌皮包了起来。
“我很吓人吗？”历川包着馄饨说。
“没有。”徐中心中怨念的说，谁让我偏偏喜欢上你呢。
“哼，扯谎倒是挺利索的。”历川嗤笑道。
“我没有说谎。”徐中确实没说谎。他不怕他，他只是喜欢，但历川不知道。
历川挑眉看了看他。
“你哪里人？”历川把一只馄饨放进盘子里。
“G省的。”徐中伤心地想，大学四年都不知道我是哪里人啊？？？
“难怪，秀气的不像男人。”历川憋了徐中一眼。
徐中心中一惊，转念一想历川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猜的到。
“你这是地域歧视，地域攻击。”徐中稳了稳心神，假装生气道。
“呵”他把手臂伸过来，跟徐中的比在一起，“还说不是，这细胳膊细腿。”
徐中紧挨着历川的手臂像烫伤了一样。
但他一边害羞着，一边又生气起来。
徐中虽然是双性人，但是性别认定是男人。所以绕是徐中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瞧不起也有点生气。
他红着脸，又鼓起嘴来，不服气道，“我男人的很，是不是男人又不是看胳膊粗细定的。”
历川看着他红扑扑的脸，以为他是气的。徐中鼓着嘴，样子很像小孩子闹脾气，历川突然有点想用手捏捏他的脸。
历川看着看着突然笑了，“对，你不是女人。”
历川莫名心里有点美，“你是个小屁孩。”
徐中看着历川的笑脸一愣，差点看呆了。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绷着脸说“幼稚。”
“那你是哪里人？”徐中哪里会不知道，他就是投石问路。
“怎么？X省的。”历川又把一个馄饨丢盘子里。
“听说X省的人，几天才洗一次澡。”徐中心中不禁为奸计得逞而有点小得意。
“……”历川看着他得意的小表情想，刚才谁说谁幼稚来着。
徐中把最后一个馄饨包好摆好在盘里。
“你去睡吧，剩下的我自己来就行了。”他把装着馄饨的盘子端起来拿到冰箱冻着。
“你不是说要吃宵夜吗？”历川去一边洗手。
“……突然不想吃了。”徐中忘了刚才撒的谎。
“想一出是一出，你不是小屁孩，谁是？”历川说。
“……”徐中突然想打人。
但是历川已经拿着装牛奶的杯子走了，“记得把牛奶喝了再睡。”
徐中看着他离开的方向，端起杯子来喝了一口，一愣。
好甜。
加的糖挺多。
“……”哪个男人会爱喝这么甜的牛奶。
徐中一口气喝光，自己一个人站在那里，嘴角弯了弯。
然后徐中去水池边洗了杯子，再次去刷了牙，也回房睡了。
一夜安眠。
第二天一早上徐中起床的时候，历川已经出门了。他去厨房准备煮昨天包好的馄饨时，发现历川已经帮他煮好了，放锅里保温着。
他吃着热乎乎的馄饨，整个人好像飘在空中。
当天晚上他又做好他们两人的早餐放在冰箱里，忐忑地在冰箱门上贴了便签条。
晚上就他翻来覆去有点睡不着了，既怕历川不领他的情，又怕他会察觉到他的小心思。
因为昨晚睡得不是很好，所以今天起床晚了点。去厨房弄早餐时，徐中发现历川也跟昨天一样把煮好的早餐放锅里保温了，还在便签条上留言谢谢他。
徐中看着便签条上遒劲的两个字，“谢了。”
心里满满的，同时又有点难过。他想着新员工宿舍建好以后，他就再没机会给历川做饭了。
徐中傻乎乎地想起了一句应景的话，甜蜜到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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