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起来,漫步在海边林荫道上,两边是各种密密麻麻的树。
我不时抬头看着宽大稀疏的糖胶树叶、修长繁茂的棕树叶、细碎蓬蓬的樟树叶、针型翠绿的银华树叶……
我在寻找秋天的颜色。海风吹拂过来,树叶轻轻摇曳,抖散着咸湿的味道。我所见所闻,绿的照样绿,咸的还是一样的咸,我找不到一丝能与秋天匹配、有别于春夏季节的痕迹。
我不知道自己已经有多久没见到或者闻到秋天了!也许是一年,也许是两年,也许是十年二十年了。
秋天是甜是苦是酸是辣,我已经模糊,遥远得只能凭着记忆的碎片去重构想象中的秋天。
这是深圳!深圳的秋天,手机显示时间是十一月二十一(农历),一个小雨后初霁的早晨,到处有葱翠的花草树木为证。
前天我就曾经站在三十二楼的楼顶上寻找秋天,无遮无拦地眺望着蔚蓝色的大海,眺望大海之上蔚蓝色的天空,水天一色,恍惚之间我真的难以分得清它们彼此。
那一片蔚蓝色的海天,高的深邃,低的无垠,跟春夏同样没有什么分别。目光转移到陆地,我俯瞰着近处的楼房,平视着稍远处的高楼,也都还是苍劲地耸立着,同样与任何季节没有什么明显的不同。
花草树木原本最能体现季节变化了,远望过去,楼房间的树木,梧桐山上的树林,郁郁葱葱,同样还是几个月前的色彩。即使春天的花谢了,夏天的花蔫了,到了秋的日子,又有另外一种花样绽放,同样没有春夏秋冬之分。
其实,这样的日子,时间往往变得虚无缥缈。你有心留意,时间是静止的,每天重复着同样的物和事;你无心留神,时间却在悬挂在墙上的嘀嘀嗒嗒钟声的催促中飞逝,从你嘴角微微上翘的甜梦中,从你津津乐道品味招摇的超短裙目光里,从你帆布面结实的运动鞋面上,一不留神,日子就这样过去了——时光褶皱了你的脸庞,阳光晒淡了你的发色。不知不觉间,你事实上老了!
记得好几年前,具体是哪一年,我已经没有清晰的时间概念。只是记得那时我住在南山的某小区。看到一个年轻的母亲带着骑着小车的五六岁小孩艰难地推开小区南侧的铁门,我快步跨过去,帮着她们推开了铁门。那个年轻的母亲望着我微笑地教导小孩,“快谢谢爷爷!”我当时一下愣住了,一阵的错愕。“爷爷!”——好遥远的称呼!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时间又飘了过来,飘到了几天前。那一天我到市区办事,难得一次坐着地铁公交回来。地铁很拥挤,我挤了进去。“您坐!”座位上一个年轻的女孩站起来,说着。我左顾右盼,近旁全是年轻人,也没有孕妇。我茫然地看着她,她微微一笑。
地铁到了黄贝岭,我出站,换乘公交车。公交车不算拥挤,但已经没有座位,车前段零零散散站着几个人,我走上台阶到了车后段,后段只站着一个年轻人。车摇摇晃晃到了下一站,我跟他之间一个人站了起来走了下去。我望着他,示意他坐下。“您坐!”又是一个您!我不好意思地坐了下来。我抬眼望着已经挪移到我前面站着的这个年轻人,心想:“他们怎么知道我这几天拉肚子身体不舒服呢?”也许他从我疑惑的眼神里看出了一点端倪,眼睛瞅着我眼睛之上的头顶,又是微微一笑。
我终于懂了,我一头白发,已经步入了中年或者说已经步入了年轻人眼里的老年。我先是惊讶,继而是木然,慢慢地欣然接受了这一事实,心安理得地把目光转向窗外,看着窗外车辆行人各行其道川流不息。
人到中年,如同一年四季的秋。而我已经步入“深秋”,这是事实,时间与空间同时定格在这年的十一月份,我的五十三岁生日,心理年龄的一道分水岭。
我们时常感叹着时光流逝,感叹着生命的仓促。大学毕业,工作,恋爱,结婚,所有的一切恍如昨日,历历在目。想不到一觉醒来,已经春去秋来,“冬日”企踵可待,心里不免愁肠百结。
怀着这样的心情,我便开始寻找起深圳的秋天来。“风定小轩无落叶,青虫相对吐秋丝。”深圳的景色却依然如故,没有一点秋天萧索的气息,同样也没有一点秋天收获的喜悦。
秋天,在我印象中的家乡——高坝,那是属于漫山的野果,属于层层的梯田,属于收获的笑脸。可惜,这一切现在都成了一种难以回头的奢望。
步入中年,进入人生的“秋天”,却一无所获。我是接受现实,背负着“爷爷”沉重的身份渐渐老去?还是应该展望未来,继续像深圳蓬勃的秋天那样,忘记“爷爷”的身份?
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答案不在于言,而在于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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