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雨势已经小了很多,但跟平时相比,那也是相当可观。既然今天不回去了,傅佑中就打算喝点儿,于是他亲自下厨炒了几个菜。饭菜上桌之后,他们边吃边聊,话题还是围绕着去天津买房落户的事儿。他和他老婆都劝王睿奇两口子,干脆采取和他们一样的方法,把现在的房子卖了,然后在郊区再买一处,多余的钱全款在天津买套房,一劳永逸解决孩子上学的问题。对于这个提议,一平极力赞成。一来这样到时孩子上学不至于太被动,二来他叔叔姑姑都在天津,她出生在天津,童年又是在天津度过的,她对天津有特殊的感情。坦白来讲,这个主意确实不错,并且天津的蓝印户口,就像专门为那些无法解决北京户籍的北漂量身打造的一般。通勤有京津高铁,从北京南站出发,三十分钟就可以到天津;购房有相关的优惠政策;孩子上学,那就更不用说了,武清区有足够的学位,并且这儿的新开盘楼房,从高铁站出来三五分钟就到,这是离北京最近的一个区,到北京也就二十多分钟。傅佑中告诉他,在武清区买房的人,百分之六十都是北京来的。当然,来自天津周边省市的也有,像河北、山东,但是没有北京的多。傅佑中老婆也在旁边对一平说,“嫂子,你们就来天津吧,咱们也能做个伴儿,听说我们要买房的那个小区还有不少好房源呢“。一平听后很是动心,她一边笑,一边看向王睿奇,”像这样的大事儿,我家我说了不算啊“。王睿奇假装没听见,因为他现在也没拿定主意。
吃完饭后,孩子们又玩儿了一会儿,折腾了一天,大家也都累了。本来安排王睿奇一家三口去小卧室睡,傅佑中的岳母在客厅凑合一宿。可一平坚持他们一家睡客厅,她打算明天一早起床就走,想回去看看家里进水没有。傅佑中两口子看她态度坚决,也就只得作罢。打好地铺躺下后,一平又小声问王睿奇,“老公,天津的事儿你怎么打算的?“,”今天累了,先好好睡一觉,这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儿,明天睡醒再说“。说实话,对于去天津这事儿,他从心里是反对的,因为对于他来说,如果离开北京,要回也只能回山东,他对别的地方根本就没有兴趣。只是他又不好意思扫了大家的兴,所以只能以没想好搪塞一下。这倒也是一句实话,在那个当下,之前他从来没有听说过天津落户的事儿,脑子里自然也就没这根弦儿,现在听到了,他确实也没有想好。
听着旁边老婆、孩子睡着后轻微的鼾声,此时王睿奇却睡意全无。一是因为喝酒之后的自然反应,如果他没有喝的伶仃大醉,一般他很难入睡;二是今天天津买房落户这事儿,确实也让他心里受了点儿冲击。人家傅佑中两口子,孩子刚上小学,就开始为中学、大学打算了,虽然他也琢磨孩子的事儿,他这个当爹的跟人家比起来,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儿。他之所以没有在孩子上学这件事儿上那么积极主动,因为在他内心深处,他不觉着上学真能改变人的一生。此外还有一点,是他自己也不愿承认的,就是他不想因为别人改变太多,即使那个“别人“是他女儿也一样。如果说这一点算是他自己的坚持,那勉强还说得过去,可另外一点却是他不敢面对的。就是他整天嘴上说着不想过一成不变的生活,可真的面临挑战需要改变时,他往往会选择退缩。而这种想法、这种做法、这样的人,是他平时最瞧不上的,而现实生活中,他却活成了自己最鄙视的那种人。其实,这才是他真实的自己,只是他不愿意承认而已。听着窗外雨打树叶的声音,他翻来覆去无法入睡,于是悄悄爬起来,蹑手蹑脚轻轻打开门,站在门外抽了两根烟。返回屋内重又躺下,他就着淅淅沥沥的雨声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王睿奇是被一平叫醒的,他睁开眼一看,天色刚有些发亮。一家三口起来后,轻手轻脚的把被褥收拾好,本来不想跟傅佑中他们道别的,因为太早了,怕打扰他们睡觉。可平时没有睡懒觉习惯的傅佑中还是被惊醒了,爬起来把他们送出了门。走到外面一看,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小区里地上的水还没有完全褪去,到处都是残枝败柳,一片狼藉。一家三口小心翼翼的找水浅的地方慢慢走着,找到车子,发动起来就往小区外面开去。
行驶到大路上一看,这儿比小区里的情况更甚。路上的水虽已褪去大半,可露出的地面上满是污泥、垃圾,空气中弥漫了刺鼻的味道。停在路上的车也比昨天多了一些,看来昨夜又有一些车在这儿熄了火儿。环卫工人清扫着路面,市政人员检查路况,保险公司的人开始拖那些无法启动的车辆。慢慢驾车开出这片区域,不一会儿就到了京藏高速的主路。上了高速,王睿奇打开收音机,想听听路况,他怕回家的这段儿路上哪儿过不去。由于他们起的早,此时路上车还不是太多,于是他把车速提到了限速的极限。这一路上的景象,让他想起了很多年前北京的另一场大雨。那时一平还在人大附近上学,因大雨公交车停运,王睿奇冒雨趟水走到玉渊潭南边的桥上,才和从北边走过来的一平汇合。那时河里的水也是漫到了路上,也有车辆在水中熄火儿。当他行驶到玉泉营桥北边一个低洼处时,看到了一辆无法动弹的公交车。就连公交车都在这儿熄了火儿,可见昨晚这儿的积水有多深,并且这还是在城市交通的主干道上,其它地方的情况只会比这更糟。果不其然,等他回到小区一看,那个景象更是惨不忍睹。因为他们小区有那种半地下的住房,昨夜这种房子全都进了水,再加上下水道上返,导致屋里污水横流,家具、家电全都泡了水。住在其中的老人、孩子能去亲戚邻居家暂住的,就去暂住,剩下的青壮劳动力,全留下来想办法往外抢救东西。据说也有人打了报警电话,但在这种极端天气情况下,只要不是死人的事儿,警察也是顾不上了。
刚一停好车,一平就打开车门冲了出去,她让王睿奇先照看一下橙子,她要先回家看看家里的情况。唉,她也是瞎着急,雨已经停了,他们也到家了,早一点儿、晚一点儿,不都一个样嘛?可她就是这种人,心里不能搁事儿。等王睿奇抱着橙子回家一看,家里啥事儿也没有,原来临出门前一平看着阴天,她怕下雨,随手就把家里的窗户都关上了。可她记性不好,一看下大雨了,心里老觉着自己没关窗户。原来是虚惊一场啊。但整个北京的景象,却不是虚惊,而是真实发生了。很多人因此失去了财物,甚至是宝贵的生命。这场特大暴雨因其深渊影响,称为7.21被铭记在历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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