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中分也花看半开,月赏半圆惹人动容处,是以“半”生发出的缥缈含蓄之感。
半字本身就好似一首唐诗抑或是一阙宋词,无限深情载于其中,引人遐想连连。
一物一人,一景一地半入其间,更生意趣。人生亦是如此,以半为度,分割忙与闲。
半少却饶滋味,半多反厌纠缠,烟火融合清欢,不失为一种圆满。
■ 花半开,月半圆
半于中国人来说,是美好的。古人喜以“半”字入名,王安石晚年曾隐居江宁半山,号半山居士。
诗人亦喜以“半”字入诗,如“半江瑟瑟半江红,残阳照水,细波粼粼,半江碧绿,半江殷红,光影于瞬息变化间抖入心弦。”
又如 “犹抱琵琶半遮面”中的“半”字,更多了一个层次:半遮半掩的姿态可见优雅风情,徒增欲语还羞的婉转之趣。
一物一人,一景一地,以半半分寸掌握得恰到好处,犹如雾里看花,如影随形,给人一种似是而非的朦胧感,美不尽言。
无疑,这美,是“半”生发出来的,是一种留韵。清人石涛曾画过一幅《遥遥望白云 怀古一何深》,乍一眼看整幅画卷,难以生趣。
可细看景物,一水分隔出两岸,远处只见弥漫的云山而不见山脚,山顶则似露非露地隐现。
房舍置于层山断处,松林隐于其后,半藏半显。半景皆用水墨渍出,以衬托山腰白云的动感,不禁叫人浮想联翩。
而音乐上,自古便有一句“绕梁三日,不绝于耳”,歌声曼妙,激荡绵长,足以让听者为之动容,念念不忘。
花未全开月未圆。花开到极致是奢靡、谢落,月圆到极致亦未必是圆满,所以李白畅吟:“峨眉山月半轮秋,影入平羌江水流。”
古人也好,今人也罢,以半为美,赏的是留韵,爱的是余味。
■ 一半烟火,一半清欢
有人将人生比作一幅画卷,忙碌中,我们马不停蹄,尽情挥洒笔墨。
猛地回头,才发现,幅画没有构图的精准,没有色彩的调和,亦没有细致地描摹。
它满是凌乱、嘈杂,结合现实生活来说,便是没有呼吸感。
如此,不妨学习古代文人,一半烟火,一半清欢,尽享生活之趣,着眼于“一半一半”。
或步入青山,备素雅的陶瓷茶具,以清泉入茶,同二三好友共饮。
甚至不必以言相对,静靠躺椅,听泉水奔涌......得半日之闲,可抵十年的尘梦。
或避开喧嚣的车马声,于瓦屋木窗之下,读书练字,听风声作响,闻阵阵花香,休憩一晌。
《林语堂的半半哲学》中有言,“帆张半扇免翻颠,马放半缰稳便”,就是要我们半刚半柔半悠闲,稳定从容而不失颜色。
日子淡淡地过,时间慢慢地煮,于人间烟火中浮沉,亦留有余地给自己充实精神。
二者未必是割裂的,倒像是相辅相成。有了烟火,人不必自我纠缠,落得精神漂泊之境而不自知;有了清欢,在人间行走反倒稳健轻盈,不枉此生。
■ 一半一半,方得圆满
在传统的中国文化观念里,圆满和极致,并不被认为是一种很吉祥的状态。
《易经》里就有这样的观点:天地万物,阴阳的“变化”是常态,任意一种状态都不可能长久地保持。
凡事走到了极点,就会往反方向去发展,俗称物极必反。而半,看似有未尽极致的遗憾,却也不失为一种成全。
龚自珍曾于诗中写下:“资格未高沧海换,半为义士半为僧。”
相传,明朝遗民不愿削发作满清冠带之人,干脆除去自己的头发,纷纷出家为僧。虽退半步,却从中保全了自己,亦完成了一次艰难的身份认同。
与唐伯虎并称“吴中四才子”的文征明,也曾以此来成全自己的创作。文征明54岁那年,受工部尚书李充嗣的推荐,被授予翰林院待诏一职。
可他上任一年便提出辞职,欲告老还乡。无奈官满三年,又拒绝了升迁之议,方得逍遥。
日后,文征明全身心投入字画创作,所作诗书画印无一不精,统领明朝书画数十载。
不受名利左右,当名利强加身,淡定自若地退去半步,合上欲望之门,反而成就了人生的圆满。
圆满与完整,是很多人都希望达到的人生境界。
为此,有人不惜强拗于此,却忘记世事无常,难以事事皆如意,适时总该用“半”去调和。
“一半,一半”是两个极端之间的均衡之势,既要有所为,又要有所不为,以致利而不害,为而不争。
半,是浪漫的遐想,亦是实实在在的生活态度和人生智慧。或许穿梭于这一半一半之间,亦可成就一种圆满,了无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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