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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年过节

逢年过节

作者: 一文的大千世界 | 来源:发表于2017-01-01 19:10 被阅读0次

    逢年过节,终于不再是挂在嘴边的一句客气话,眼看着新的一年的到来,朋友们也都在紧张有序的备考过程中耐不住贪玩的习性,足足等到2016年的最后一晚的凌晨,打开手机,不断地收到来自远方的祝福和令人喜悦的红包,就连我这样的木纳之人,也不得不成为夜里窥屏以待的看客,留意着那些深夜不睡的期待,回复给对方一个心满意足的祝愿。

          是呀,过年,真好。

          虽然阳历的新年永远都无法与传统意义上的春节相提并论,但是至此打开的节日的氛围,早已经为徐徐到来的春节做好了无形之中的舆论的铺垫。人们大约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逐渐地把过年当成从今往后的一件大事,直到正月十五的月亮悄悄地在人们的留恋和惆怅与不舍的唏嘘中陨落前,中国人都活在新年的节庆的喜悦中,即使有天大的坏事,这难得一遇的年啊,我们都还是要过得。

          如果此时我要能够回到自己的故乡,那里的人们或许正如现在我的假设与想象那般,也在新年的召唤中开始了怎样度过的盘算。我们那里的情形,似乎和别的地方还有着极为不同的习惯,对于阳历的新年,不仅没有互相祝福的说法,更没有杀猪宰牛的必要;无论是略显繁华的县城小镇,还是偏僻荒凉的村庄院落,家家户户都在平静的日子里极为淡定的过着没有起伏的生活。我在老家的农村生活了十多个年头,对此印象大概只是多了一副众人围着一堆户外点燃的烟杆而抱团取暖的场面,冬天的世界在我们那里成了一派赋闲的景象,每天都有几个固定的少妇和一大帮中年男人围在火堆前讲着无关紧要的闲话,偶尔发出一阵阵爽朗野蛮的笑声,这是天然养成的快乐,是洛宁水土里的滋养,尽管我常常对此感到有些顾忌和胆怯。有时候我们几个小孩子夹在大人们中间一块伸手去烤火的时候,他们也喜欢换一个新的话题,这样多数人都可以带着兴高采烈的情绪加入到这个庞大的“烤火集体”中;我在这其中算是最不善于讲话的,有的时候谈到了自己很想说两句的心头上,我却又因为胆小怕事,生生地把自己跃跃欲试的想法咽到了极不情愿的喉管之下,那种欲言又止的感觉就如同一个教室里想要回答老师问题却被别人抢答的学生,心中是何等的难受哎!然而这样的胆怯居然还能给我换来一番很是高尚的赞叹,大人们倒觉得你还算是一个听话懂事成大事的人呢,我在很多时候面对这些习以为常的认可都有种左右为难的尴尬,虽然自己可以装出一副脸不红、心不跳的样子,可以用来作为必然需要的人情敷衍,但是当我觉得话题无聊时,当我从拥挤热闹的人群中呼应着母亲喊我回家吃饭时,当我从人们的嬉笑扯皮中渐渐远离到声音模糊的路段时,我的心中多半都会产生一种失望沉闷的直觉,仿佛自己真的不适合与大人们打过多的交道,于是,我在这一年到头来的喜庆中,就更加喜欢一个人呆在自己的小屋里,看书写字,自由幻想,烦了嗑瓜子,渴了就喝水嘛!

          但人们并非对于新年永远的无动于衷,随着腊月日期的终结,家家户户也开始了心照不宣的张罗。别人的家里具体有着如何细致的准备,我尚未可知;但是我的父母会对这一切有着一定的磋商和理解,于是到了固定的日子,全家人便都要快活的忙起来,做完这些新年前的工作,好让大家都带着一个轻松愉悦的心情,开开心心地迎来全新的一年。每年的腊月二十八,是我们家里大扫除的日子,所以这一天就显得格外的忙碌和热闹;从早上八点钟左右开始,母亲就要换上一条裹得严严实实的劳动布裤子,上衣也要进行必要的关照,可以在平房的杂货间里找到一些比较干净的碎塑料纸,想方设法覆盖在衣服的表面,这样就会减少灰尘的附着;还要在头上盘一个蒙住秀发的毛巾,努力往后脑勺的位置拉紧,紧紧地贴在头发上面,这使我常常想起课本里提到过的“白洋淀的战士们”,于是此刻的母亲俨然给我一种久经沙场、杀敌卫国的形象,仿佛她也是孙犁先生笔下的一个大人物了。

          清扫屋子的活着实不算那么的好做,大人们要进行分工,我和姐姐也要进行适当的协作。那些家中的摆设和衣柜桌椅之类的,都是母亲一人操劳的事情,有的时候她实在是忙不过来了,就带着不轻不重的口吻吆喝我两过去帮忙,于是我们姐弟两就有一种互相推诿的慵懒,你指指我,我指指你,其原因无外乎都想多看会已将演了不下数遍的《还珠格格》,或者是我最爱的《西游记》,不过计较归计较,母亲的要求我们一般都还是要去做的,可能就在我为不用去扫地的庆幸而沾沾自喜的时候,倚靠在木头梯子上检查线路的父亲就会抓住时机,要我带着床铺地下的螺丝刀或者是电工钳子,去给他帮忙;我平时还挺喜欢看父亲站在梯子上修电表的样子的,他是一个懂点艺术的农民,这尤为让我感到敬佩和骄傲,父亲年轻时在县里的文艺部门呆过一段日子,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学会了说评书和拉二胡,我们那里也把二胡叫做“弦子”,他拉弦子的兴致一般都在夏天的夜晚,那些年全村都在政府的号召下种起了烟叶,白天大家都忙得不可开交,累的死去活来,晚上趁着没事得空档,父亲就和镇上的一个乡长一块坐在屋后的晒麦场,他拉弦子的水准勉强还能听得过去,乡长拉起来有点偏生,声音总是不那么的连贯,但父亲的身手就显得有那么点样子,起码听起来是连贯的和悦耳的,陪着土地里的蟋蟀们的欢歌,陪着头顶上透亮的星星和月光,陪着坐在臭布鞋上面的一个个淳朴而又简单善良的相亲们,大家就在这清凉如水的夜里围成一个小圈,随着身后那排大杨树的沙沙作响,享受着难得的短暂的清闲。我父亲说书也算有两下子,不过他的这门手艺已经好长时间不不再我们面前表现了,我仍能记得一些,在自己还很小的时候,曾看到过父亲和其他村子里的一个流浪艺人在一块敲鼓说书,父亲坐在一张低矮的红木桌前,拿起手中的筷子鼓槌有节奏的敲着,嘴边自然而然的吐露出所有熟记于心的故事,像这样的独特的技能,在我长大后再也没有看到过父亲的演奏,一方面我们从未做出过隆重的邀请,另一方面,长年累月的庄稼活和沉重的生活负担,大概早已让我这曾经多才多艺的老父亲变得不得不选择平凡而低调的活着,而在生活这副重担中,想必最有分量的就是长姐和我的学业负担了,乃至还有以后的买房、娶妻,诸如这些;也许我总带着不以为然的态度轻视这人间的一切不合理,但我不得不承认,自己能够不那么沉重的走到今天,多半也靠着父亲的不辞辛苦的劳作;而他为此失去的宝贵的青春——获得敲锣打鼓、说书拉弦的梦想,我这做儿子的,恐怕是无法去牺牲自己的一切而去做一些力所能及的补偿了,想到这些总使我感到惭愧,乃至于应该羞愧!

         一切打扫过后,家里上上下下仿佛都成了新置的家具,使人赏心悦目,心情大好。日子很快就捱到了二十九,这一天过年的意味是更加的浓厚了,人人心中都多了一些新年的快感,谁都无法逃脱这节日的抚慰。我们家里在这一天就要做两件大事:蒸馍馍和“下锅”。

        蒸馍馍,这是北方家家户户几乎必备的干粮,所以无需我再咂舌;倒是这洛宁特有的“下锅”,还需要和大家细细地讲述一番。下锅其更为具体的表述,就如同那些食品包装袋上常常标注的一个说明——油炸食品。下锅就是把所有的食材进行油炸过滤,然后就可以直接食用的美味的代称,大概和日本时下最为热捧的“天妇罗”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吧!但是我们中国人普遍喜欢吃“香气浓郁”的炸制食品,所以这面上所附着的菜籽油可能就要比大和民族的料理多那么一点,不过这也无关紧要,各有各的好处。一般在下锅之前,都要将早已发酵好的面团从塑料盆子中掏出来,然后全靠着人工的手劲进行五到十分钟的揉捏和塑型,一遍又一遍的撒上适量的白面,直到不再有那么的粘手为止。在这之后还要撒上适度的碱面,防止面团的发酸,影响口感;揉好的面团接着就要进行细致的改造了,在母亲相当熟练的操作下,每一个揪开的小面团都正好大小合适,先要用擀面杖迅速的把厚厚的面团压成四周均匀的面皮,然后用切菜的刀子一刀一刀地勾勒出左右对称的细条纹,进而是手们施展拳脚的大好时刻,把每一个面皮都进行形体的塑造,顺着那些切开的缝隙,从上而下的翻折,再次轻巧地拉开,于是一个看起来有模有样的果子就这样做成了,将它们一个个的抛入烧开的油锅中,只听到接连不断的“刺啦”的声音,生面皮便和大锅里的菜籽油完成了生命中最会一个金黄的结合,炸好的果子从容器中稍微的冷却片刻即可进行食用,我和长姐干的活都不算太多,但是我们却是争着要吃第一个出锅的果子的人,看到那金黄的美味一点点的靠近了自己的嘴巴,张开你垂涎欲滴的大口,轻轻地咬上一嘴,随着口腔中无限酥脆的回想,那果子的香味和牙齿的撞击就在一种无法言语的美妙中俘获了你的贪吃的心,你那最为饥饿的脾胃。吃到第一个果子时,母亲会带着满脸幸福的笑容看着我那夸张的表情,只听到她在一次次地询问我,“味道怎么样,咸不咸?咸不咸……”

          “嗯嗯,嗯嗯……嗯……可以啊……”我的嘴里大概塞满了食物的存在,就连说话都带点心不在焉的快乐。

          不仅仅是炸果子,还会有别的美食需要在同一时间和大锅里的油进行亲密的接触,完成生命的体验,变成人们餐桌上的副食。父亲每年都要自己亲自下手炸一点泡汤喝的素丸子,这是他特有的习惯,我们都没有太多的意愿去帮助他做一些食材的搭配,这个时候他就故意和我们开玩笑,他会说,“做好了之后谁都不能偷吃,谁让你们这么懒散呢?”我和姐姐当然是心照不宣的接受着“条件”,但只要丸子出锅,该吃还是要吃的,父亲也并无太多的嗔怪,一家人就是一家人,哪来的真计较呢?

          轮到二十九的时候了,新年前所未有的接近着,让人感到激动,同时又带着点难以名状的紧张感,怕它到来,又怕它失去。这一天我们全家人都要去县城采购一些干菜和生活的用品,日子也就在匆忙之中走到了下午,回到家里一般也不需要休息,父亲和我还要忙活着贴好门框上的大对联,于是搬来梯子,我就站在地面上小心翼翼地扶着,和父亲东拉西扯的讲一些学校里的事情,还要时不时的看一看对联是否有贴的不正的地方,即时的做一个提醒。我喜欢和父亲在这样轻松欢快的氛围中多说几句话,但是我却不看好他对于我学习的指点,诸如村里的某人的儿子因为学业有成而在省里做了大官,或者是我的将来必须得考取研究生,或者是一定要端上公家的碗边子……我们一旦提及这些话题就会出现难以避免的争执,甚至还要争吵,虽然在那时我学习还算优秀,但三年后我终究上演了一场有始无终的叛逆,谁又能想到这些呢?

          三十这天几乎没有多少值得续写的事情,一切都已经忙活了一遍,只等着新年的钟声敲响,只等着热气腾腾的凉粉饺子端上饭桌,只等着母亲藏好的红包,只等着橱柜里躺着的将被我燃放的鞭炮……在三十的夜晚,村子里外到处都有不停燃放的鞭炮,我躺在屋里的床上,就算是困意来袭,也无法完全进入到稳定的梦乡之中。我就在半睡半醒的朦胧中默默地注视着窗外的,那爆竹想起时的火光,它们是那么的诱人,又是那么的精彩,在这长达一年的尽头中燃放出生命的宣泄,照耀着全新的一年,我会在这样的环境中想到很多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初一这一天我可以代替父亲燃放鞭炮了,初二我可以看到姑姑们的到来,初三更是了不得,我就可以心满意足的坐上父亲的拖拉机,赶到舅舅家去走亲戚,我小时候每年都要在那里进行“长期的定居”,因为住在那里不仅有两三个表哥可以一块玩耍,还会吃到好多家里没有、母亲也不愿去做的菜肴,想到的这些,真是我那时年复一年都没有动摇过的信念啊!我的想法越来越多,也就越来越混乱,等过了凌晨一点钟左右,在睡意极为浓重的驱使下,我终于没能完成熬夜的习俗,还是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大年初一,我是被父亲从被窝里叫醒的;他只要一提鞭炮放晚了,我就急不可耐的抓紧时间穿好新衣服,赶快下床,拿起桌子上的红色的2000响和四根“八响雷”冲出屋子,于是不一会的时间,院子里就想起了“噼里啪啦”的爆裂声和“促——咚,促——咚”的炮响声,我站在院子的堂屋前捂着耳朵,流露出自然而然的笑容,又怀着一丝丝触动心悸的无名状的伤感,迎接着新年的到来,痛苦着新年的离去。

          直到昨天,我才大体上明白了自己的心情,其实,过年的快乐远不在于大年初一以及往后的享受,它却体现在新年前夕的一步步的临近的过程之中;对于那个特殊的日子的到来,我们既在期望中得到了久违的快乐,又在失去中体会到了好景不长的伤感。

          来年再见吧——我想,这才是每一个新年过完后,又要离家远行的人们心中最想说出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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