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午餐是与杨先生在佳兆业新开的一家餐厅解决的。主菜是紫苏蛙肉,白嫩滑口的蛙肉用青红椒、紫苏烹制而成,这是一道色香味极佳的好菜。
一口蛙肉入嘴,满嘴的紫苏香与蛙肉掺和一起,又稍微带着点咸辣,我食指大动,边享受着唇齿间的美味,边听着杨先生因蛙肉带起的儿时回忆。
“小时候,我是不吃蛙肉的!”肉质细滑的蛙肉简直让我停不下来,说到这,奶奶的形象突然就涌上了我的脑海。
小孩子,不能吃蛙肉,读书会成绩不好的!那时候的奶奶满头黑发,只不过牙齿镶了颗银牙,精气神可好着呢。穿针不用戴老花镜,屋里屋外都是一把好手,几十斤的菜挑去城市去卖,十几里的路,都不带喘气的。
可是,谁能想到这样的奶奶六十出头就走了呢?想到这心里头不由又是一阵酸,眼泪在眼眶打转,这一辈子,奶奶的死一直是横亘在我心里的一座山,始终无法释怀。
奶奶是和爷爷起争执喝农药死的,爷爷沉迷的麻将桌上,家里啥事也不管。奶奶清早挑着菜去城市卖菜,赶上那天下雨,卖完菜都下午了。一身湿透的奶奶赶回家,换洗了衣服,做好了晚饭,还没见到爷爷回来,就撑着大伞去村里头找人。
找了好几圈,村里头那吧嗒着大烟的叔爷帮着在一家地房里头,找到了爷爷,那会儿爷爷输了钱,看到奶奶来叫吃饭,头也不回,让奶奶赶紧回去。
本来心里头就气的奶奶,伞一扔,杵到爷爷后面,你到底回还是不回?叔爷回忆起当时的情景,那是特别的清晰,恍惚就发生在昨天。爷爷也横着脸,嗓门一提:咋的啦?今儿就不回了,你这臭婆娘能拿我怎么办?“哐当”一声,话音一路,奶奶手起桌翻,麻将被掀得满地滚。
爷爷起身回手一巴掌就上了奶奶的脸。叔爷爷当时可着急了,赶紧拉住爷爷,哥 你咋能这样呢?奶奶当场就飙出了眼泪,捂着脸冲到了雨里。
等到爷爷大半夜回到家的时候,我奶奶的身体已经冰凉了,一瓶空的农药瓶滚落在旁边~~
那时候的我还在读四年级,在学校上课的时候,是叔叔去接的我。那时候的叔叔还是特别年轻的小伙子,可是骑自行车的叔叔总是晃晃荡荡,好像没力气。后面的我觉得不对劲,赶紧跳下车,叔,你怎么啦?
叔叔停了下来,突然呜呜的哭起来了,晶晶,你没有奶奶了,奶奶昨天走了!当时的我如遭雷击,整个人都木了,脑袋感觉炸了一会。半响反应过来,我可不相信我叔的鬼话,上个礼拜,奶奶还给我买饼了,饼我舍不得吃,还留着呢!“叔,你肯定是跟我开玩笑的,我不相信!”这么一想,我跑了起来,我得要赶回去看看我的奶奶,抱抱她,才几天不见,就想奶奶了。
从读书小学开始,父母就去广东打工,把我放在外婆家里,起初我并不是那么想呆外婆家的,因为小的时候,我是奶奶三个孙儿女里面,她最宠的孩子。
那怕我就是个丫头片子,在周围重男轻女的大环境里,奶奶的那点偏心表现在大大小小的事情上面——糖片儿、小饼干留多几点,看到我那因劳累没几丝笑意的脸就开了花,过年,总会偷偷的给多点压岁钱。
我上面有个堂姐,下面又有个堂弟, 为什么奶奶会特别疼我这个丫头片子?听妈妈回忆说,我特招奶奶疼,是因为特别听奶奶话。
农芒那会,伯父和我家都忙,就三个小孩都放奶奶家去了。几个小孩玩,堂姐比我大两岁有点皮,我们远远的看着大人在田里头忙活,就在高高的田边玩泥巴、捉小虫的游戏,也不知道当时因为什么,堂姐就把我从田埂上推了下来,我滚了满身泥的同时还被块石头在背上拉了条长口子,鲜血直流。
奶奶掀开我的衣服,看见伤口眼泪就扑扑的落下来,她扭过头就骂堂姐,她是你妹妹,你怎么这么欺负她?你个狠心的丫头!奶奶边骂边帮我洗了身子换了衣服,还用黏糊糊的草药给我涂了伤口。
涂了药,感觉也那么疼了,看着那边还在哭的堂姐和堂弟,我就过去拉着奶奶手 ,晶晶,不疼了,奶奶不哭了,姐姐不哭了,弟弟也不要哭了。
奶奶一下子蹲下身子,抱着我:乖孩子!真是奶奶的乖孩子,晶晶,等会妈妈问你,这个伤是怎么弄的,你要怎么回答妈妈?
我不知道呀!我摇着脑袋。
晶晶,你看奶奶已经骂了姐姐了,等会妈妈要是问你,你就说自己不小心摔的好吗?不然妈妈要骂姐姐和弟弟和奶奶了!晶晶是个乖孩子,不想看到大家都哭,对不对?
好的,晶晶听话,奶奶不哭了。我用小手帮奶奶擦拭眼泪,奶奶抱着我重重的亲了几下。
后面我妈妈回忆起这件事,每次都忘不了狠狠剐我一眼:还真是个听奶奶话的好孩子,我怎么问你都说自己摔的。哪怕村里人告诉我当时看见是一个小孩推另一个小孩滚落田里的,你这小妮子都不松口,坚持是自己摔的。
回忆起奶奶安静躺在凉竹椅上的时候,再也不和我说话了,我哭得比任何人都伤心,扯着个嗓子喊,奶奶,不要离开我!十岁的小人心里,痛得不得了,就好像有谁割了我的心。
在心里我十分懊恼的是,如果我呆在奶奶身边,如果我是奶奶带着的话,是不可能让奶奶就这么走了的呀!虽然妈妈说是奶奶不愿意带,所以才放到外婆家的。在心里我明白的很,奶奶怎么会不想带我呢,只不过当时错综复杂的关系与环境而已。
每次放假,奶奶都会接我到家,给我讲故事,搂着我,听我说学校的事。只要我拿了奖状,都会偷偷给我买这买那。晚上,我不敢去后山的厕所,都是她背着我去的,还呦嘿呦嘿的说,我的晶晶又长肉了,奶奶都背不动了。等奶奶老了,晶晶会不会这样背奶奶呀!好呀,奶奶老了,晶晶长大了就背奶奶!
假如,当时我呆在奶奶身边,她断然是不会那么冲动的,也不可能会忍心丢下我。我的眼泪总是会在触及奶奶的回忆中,泛滥成河。
杨先生,拿起杯子:来,我们为奶奶干一杯!我想,天大地大,我们怎么就相遇了呢?肯定是奶奶在天上呀指引着我走到你身边的,这么优秀的我就是奶奶给带到你身边的!
听着先生的话,我擦干眼泪举起杯子:是的,我的杨先生是非常优秀的,来,谢谢奶奶让同样优秀的我们相遇!
逝者已逝,愿活着的人因这一份爱,多一份对生活的善意,也多一份执着于美好生活的追求,这应也是对这份爱最好的回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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