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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义和团运动的起源》
1898 年 1 月 22 日是中国的旧历新年。午后时分 , 日全食遮暗了北京城的上空。这可不是吉兆 , 首都处于一派“普遍忧郁与沮丧”的气氛中。凶兆不全因天象而起。对租借权的争夺正全速展开 , 列强们似乎在从容不迫地完成“瓜分”。中国已不复其往昔容颜 ,1898 年的事件业足以清楚地表明此点。
在山东 , 激进派的改革从来没有实现。该省所关注的是财政、捐税、自然灾害和此起彼伏的盗匪活动等传统问题——还外加一个新的威胁 , 即德国人盘踞青岛。之所以需要强调山东问题所具有的明显的地方特性 , 是因为人们常将义和团起义简单地看作是朝廷领导下的改革转向反动高潮时的表现。然而 , 义和团运动最终爆发的背景并不在于清廷新出现的保守派 , 而是在于山东自身所日益增长的危机 , 以及新任巡抚毓贤处理危机的政策上。
山东在行政上作出的唯一变动 , 是 1898 年 9 月成立了一个外务局 , 负责处理对德关系、有关新租借地的边界问题、海关、矿山、铁路及传教事务。
在 19 世纪的最后几年间 , 历任山东巡抚经常借口财政上无力清偿债务 , 请求朝廷减免他们上缴中央的款项。李秉衡甚至公然反对为西太后在圆明园重建嬉游园林而动支匮乏的财源 , 大肆铺张。
银价下跌是帮助地方与省级官员应付庞大的国防和赔款开支的一个重要因素 : 征税获得的铜钱可以在市场上换取数额较多的银两 , 银两是法定的国家偿债货币。但是 , 由于国际银价下跌而带来的幸运并非没有代价。胥吏与士兵们发现 , 他们以银两为准的薪饷不敷养家糊口。有权有势的官员们则找到了营私舞弊的现成机会。由于应付的税款是固定的 , 而银价下跌造成税收增多 , 因此 , 他们便将二者之间的差额中饱私囊。
由于全面削减军费开支和集中剩余资金供给近代化国防军队的需要 , 以往主要由绿营军扮演的维持治安的角色便要由地方组织的民团承担。需要着重强调的是 , 保守派与维新派都赞成此项政策。
19 世纪 90 年代末组建民团的行动并非是由保守派分子策划的排外阴谋的一部分 , 其想法得到了所有政见各异的官员们的支持 , 目的是在削减军事开支预算的同时 , 保持社会的安定。
1899 年 7 月末这个多事季节——其时青纱帐遍布路旁 , 为铤而走险者提供了现成的掩蔽——发生了一起最令人震惊的事件。曾于 1898 年协助捕获童振清的参将岳金堂 , 被一伙他正在单县追剿的匪徒伏击并杀害。匪徒们敢向清军直接挑战 , 这确非常人所为 , 敢杀死一名重要的地方官员就更为少见了。因此 , 该事件清楚地表明 , 连年的自然灾害和政府因裁军而变得愈加衰弱 , 二者相加 , 使得地方官员处在一种极易遭受武力袭击的境地。
发生在鲁、豫、苏交界地带的所有这些骚乱的确不是些小乱子 , 然而 , 比起 1898 年的黄河洪灾所造成的破坏 , 它们则要逊色得多。由于夏季连降暴雨 , 黄河水位陡升。 8 月 8 日 , 黄河在寿张决口。凶猛的洪水向东、南两个方向奔涌 , 吞没 400 座村庄 , 在席卷过郓城之后 , 泻入大运河。但是 , 这段决口仍不足以缓解下游堤坝所受的压力 , 因此 , 济南以下的黄河南堤再度决口。浩浩洪水扑向东北方 , 吞噬了 1500 座村庄 , 淹没一片面积约为 2600 平方英里的地区。最后同时也是灾难最为严重的是 , 黄河北堤又在东阿决口 , 洪水涛涛 , 随即形成一个大湖 , 伸延的湖面穿过茌平县 ( 不久那里的“神拳”便活跃起来 ) 。洪水还淹没了鲁西南 3000 多平方英里的农田 , 然后流入大海。
排外倾向不太明显的官员或许更能有效地处理帝国主义的不断威胁 , 但是 , 他们未必能全身心地致力于对鲁西农民来说至关重要的事务 , 那就是驯服黄河。
列强争夺租借权的斗争 , 在中国对外关系史上开创了一个新纪元。在解决巨野教案的协议书中 , 清廷基本上全盘接受了德国的要求 , 其中包括在大范围内惩治地方与省级官员。很多人仅是因有“排外”的想法而丢掉了官职。
传教士与帝国主义的联盟显然已经达到一个新阶段。在 19 世纪 90 年代 , 欧洲列强动辄诉诸炮舰外交 , 强迫清政府作出有利于传教士和教民的裁决。但是 , 在此之前 , 外国人还是一直依靠清朝官员履行协议来间接地行使权力。德国攫取胶州之后 , 列强们则更愿自己直接行使权力。
毓贤的全部官场生涯基本上都是在山东度过的 , 他尤为熟谙骚动不安的鲁西南地区所面临的问题。事实上 , 根据他 1896 年处置大刀会的经验 , 在担任按察使之时 , 他就成了该省处理武术团体与教民冲突的专家。
至于驻山东的德国人 , 自从鲁南发生教案后 , 他们并不特别倾向收敛其行动。 10 月 , 三名德国人在泰安附近把一名未给其让路的中国马车夫赶至路旁 , 当此人提出抗议时 , 他们将之殴打致死 , 随后扬长而去。不论是毓贤还是当地民众 , 对德国人拒绝考虑予以赔偿都表示气愤。
美国人更重要些 , 因为他们同样受到了鲁南教案的影响。当华盛顿最后着手解决鲁南事件并做出回答时 , 其反应与柏林大不相同。美国国务院不但没有约束其地方代表 , 反而训斥了康格 (Conger) 公使 , 因为他没有要求惩办发生反洋教事件的地区的地方官 (192) , 这样 , 就在鲁西北正发生危机和驻庞庄的美国传教士开始叫嚣外国应进行强有力干涉之际 , 康格接到指令 , 指令鼓励他要大胆放开手脚 , 保护传教士和他们的中国教民。这样 , 出现大规模骚乱的各种因素到 1899 年秋皆已具备。“神拳”将燃起运动之火 , 不久它将燃遍整个华北平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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