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儿子,将来也会成为一个父亲。当儿子我没得选,当父亲,我想做得和我父亲一样。
对于父亲的印象,不同时候差别很大。七岁之前,我对他是没什么印象的。我出生一年他就外出打工,家里农活家务全靠我母亲在做。母亲上山种地,我在石坡上玩滑梯;母亲下水插秧,我和旁边摸泥鳅;母亲去镇上赶集,我哭着追几里地......父亲,就是过年会带一包好吃的来我们家的客人。
七岁上学,在老家读了一年,学校总共就两个老师,我和大姐一个教室,她四年级,我一年级。上课是交叉式,一年级讲一会,学生练习。老师讲四年级,接着四年级学生练习,再讲一年级......上完一年级,父亲和母亲商量后,我们全家就搬家到镇上了。租的房子只有一小块儿地,能种点青菜。母亲不用再干重体力农活,但粮食之类的都要靠买,家庭支出更大。幸好那时候,父亲打工收入已经有些提升。他回家的次数也多了些,暑假的时候带我去市里面玩,我因此在动物园看过狮子、老虎,玩过碰碰车,骑过木马......那是班上大部分同学都没触碰过的。再之后我转到市里读书,去武汉上大学。大姐、二姐也陆续毕业,买房结婚生子。要花钱的地方,全靠父亲一个的收入。这段时间,对于父亲的形象,渐渐清晰一些了。父亲,就是能以一己之力挣钱,养活全家的人。
但他是怎么做到的?他十几岁便没了娘,还要照顾弟弟妹妹的,家里贫穷,且只有初中学历。我不知道那些年父亲是怎么熬过来的,母亲只言片语的说了一些以往父亲的事。父亲母亲是同村的,上学一个班。记得那时候父亲上学都是没鞋穿的,衣服是补丁盖补丁(父亲自己动手补得,包括家里其他人衣服也是他补)。光着脚丫子在毛栗包上(就是板栗外壳,长满了密密麻麻的针)健步如飞;冬天在教室里,双脚不断搓地(教室地面是黄泥地),搓出黄泥盖在脚上保暖。第一年出门打工,过年回家坐船的时候船翻了,舍不得挣钱买的年货,新买的筒子鞋有灌满了水,影响他游泳,差点淹死。最后丢掉一切,赤脚上岸没有回家,直接到我奶奶坟前哭了半天。和人合伙做生意,上当受骗,腹部中了一刀,落下的病根至今无法痊愈,每年反复发作......
父亲从来没有和我说过他之前受过什么苦,只是期望我能好好读书,但要怎么读,他却说不清楚。他少言寡语,早出晚归,讲不出什么大道理,但能撑起整个家。临近而立之年,我也要准备做父亲了。我想做一个像我父亲那样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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