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很晚很晚才睡,振中哥和贝贝十一点来了,他们俩躺在一个床上,露露没上来,他说和大姑,二姑,小姑她们一起守灵。
五点我醒了,正好智明推门进来。
“他们都来了吗?”我迷迷瞪瞪地问。
“嗯,下棺哩,咱大爷他们都在楼下,我问问咱振中哥下不下去?振中哥,下楼吧,他们都来了。”智明打开灯说。
“好!我这就下去。”振中哥说。
“我这就起来!”我说。
“贝儿,你睡会儿吧!”振中哥说。
振中哥先下去了,我洗脸刷牙后下楼了,贝贝睡会儿觉。
人家把棺材拉回来了,好多人一起把棺材卸下来,用叉车推着,把棺材放到堂屋里,又一起把棺材盖抬下来,竖起来放到旁边的铁架子上,等了一会儿。
把俺爷从水晶棺里抬放到棺材里,需要用到灰,我就跑到嫂子家,我说,嫂子,俺大哥说需要大锅烧的锅底灰,嫂子抓两把灰,又用网子筛了一下,用塑料袋兜回来一撮灰,我跑着回来了。
又是找衣服又是找一些俺爷喜欢的东西,他们十几个人指挥着把俺爷放到棺材里,棺材盖儿没盖严,漏点缝儿,就算好了。接下来是吃早饭。
我在下面也没干啥,简单收拾了下,看着客人们过来行礼。晓阳和振中哥买了好多油条和包子回来,嫂子在他家煮了米汤,我两手端了回来,吃了一根油条喝了一碗米汤。
八点多,我回屋里先拿出一千块钱,用卫生纸包着,又骑车去了县医院东面的寿衣店,就是我昨天去的地方。我一到那个地方,依旧是没人,有一只宠物猫,灰色的,很肥!它一下子跳到玻璃柜上,看看我,它就蹭了蹭旁边的牌子,就是上面这些电话号码的那个塑料牌子,然后躺在柜台上,两只眼睛看着我,我摸摸它的头,它很享受的样子。
“喂,我在你们店里来拿花圈,你下来吧,哦,不用了,我看到有人了。”我打完电话,听见柜台架子的后面传来的一个男人的声音说,“你要啥样的花圈?”
我说:“都是啥样的?我也不懂?!”
“价位不同,我给你打开你看看就知道了!有一百多的,二百多的,三百多的!”那个男人边说边给我找花圈。
“这个和三百的有区别吗?”我看着男人打开了二百多的花圈,我就问他。
“你看到没有,这是一圈,三百多的是三圈。”男人解释说。
“嗯,好吧,就买这个吧,你给我包起来吧。”我看着一撑开很大就说道。
“等一下,我给你把字打好。”
我把名字给他说,问他用不用爷爷的名字,他说不用。打印机打出来是:
爷爷大人千古,孙子董志广敬赠。
付了钱我就回来了。我把一千块钱交给管钱的,那个人问旁边的露露需不需要签字,露露说需要,于是,那个男人就把我的名字签在本子上,旁边的国庆叔说,这是露露同学,人不错!
院子里的充气院墙门框上有一副对联:
万古流芳!
慎终须尽三年孝,追远长存一片心。
正中间是爷爷的照片,旁边的是奶奶的照片,奶奶去世了二十多年,我没见过,这是我第一次在照片上见到。很慈祥的一位奶奶,看面相很亲切。
智明这一辈行礼的时候,我拍了几张照片,录了几个视频,当时人很多,我又被挤在了堂屋门口,看不到外面,伸着手拍的,发给智明了,他说留作纪念。
当时,智明在第一排,层层也要跪下行礼,层层叫我,让我看着他爸,我进堂屋里,二大爷坐在轮椅上哭了,他看到外面进来的客人哭了,他也哭了,自己的亲爹死了,想想都难受,我给他擦擦眼泪,扶着他让他去里屋了,我让他坐在俺爷床上别动,我赶紧去拍了几张照片和录了视频。
把爷爷的棺材合好钉的时候,我想进去看看,一个长辈拉着我,在我耳边说:“志广,你没结婚别进去了,你不能摸棺材!”我就在正对着的堂屋门口往里看,他们都哭了,我的眼睛想流泪,我控制住了。有些事,我真的也不敢面对!
最痛苦的就是智明了,他今天哭的太伤心了,我全程一直在扶着他,直到爷爷下葬。
智明哭一路,我和晓阳扶一路,今天所有的人都在哭,所有的人也都热,我也是。
下葬的时候,大姑中暑了,大姑被大姑父抱着送回了家,然后又回来了。小姑也哭的中暑了,孙硕背着小姑回家了。
我一直看着智明,给他喝水给他洗脸,层层也在旁边哭,二姑也哭,微微照顾着。我看着爷爷的棺材被土盖上的那一刻,我也掉泪了。
我想的是,这个我叫了六年多的爷爷就这么被土埋了,我难受的慌,毕竟相处了那么久也有感情了。以后的日子里,学校工作结束了,再回家,也不会有人问我“吃饭没有?做饭去吧。志广回来了么?这吃不吃那吃不吃?”我一个外人,在这个大家庭里,也有了一席之地,他们都把我当亲人看待,小叔说,志广你结婚了可别不吭气啊!嫂子说,志广到明儿你结婚可别忘了通知啊。爷爷说,志广你劝劝露露找个媳妇儿,志广你啥时候也谈一个啊!在沈丘安家吧,你和露露也有个照应……我都是说,好!好!好!……他们都对我太好太好了!
我不知道说什么……
爷爷的棺材全部覆盖完了,我和智明最后走的,大哥把花圈撑开放到坟上说,志广,拿着水,走!
我说,露露,走!给你一瓶水!
我不知道智明那一刻心里想的什么,又好像知道他想的什么,都说生儿没有养儿重,爷爷对于露露,虽说喊爷爷,但真的是再生父母啊!
爷爷都把我当成亲孙子看待,他非常非常好,前半生奉献给了祖国,后半生心地善良,96岁的老人,戎马一生,子孙孝顺,五世同堂,值了!
智明和最后走的几个平坟的人被贝贝开车接走了,我和一个表哥在路口等着,不一会儿,孙硕开车来接的我们。
今天太热了,爷爷就是在这样的晴朗的天空里走了,下葬了,从此世上就没有这个人了,我也想想就难受,更难受的是智明了。
回到家后,我骑车又去了尤庄大队那儿吃饭,吃完饭就回来了。
他们都在屋里说话,我简单收拾一下,喝了一包药,凉快凉快!
小叔他们说去爷爷的坟地那儿,我也不知道这里的规矩,我们小辈没去,我看着三个小孩儿,他们在玩儿过家家的游戏。
我问赵木同:你们玩过家家,谁当爸爸谁当妈妈呀?我想不到快上大班的赵木同仰着头一副不屑的样子怼我说:“谁当爸爸谁当妈妈,你还看不出来么?”我笑着说:“我猜你应该是当学生,要不我当你老师吧!”宋依然和另外一个我叫不出名字的小女孩儿笑着看着我,我对她们说:“怎么啦?我当你们老师不好吗?你们就那么怕老师呀?”他们仨还是笑着笑着跑了……
晚饭是二姑和婶子做饭,吃过饭,我就去二楼了,喝了药,洗澡洗衣服。
露露一个人打着手电筒又去坟地看爷爷了,回来被二姑吵一顿,我能理解露露的心情,我又做不了什么,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能陪着他,我知道那个能够让露露发脾气大吵大闹恨不得气的要打的那个人离开了他,露露心里不是滋味儿。
大姑身体不好回家了,二姑和小姑今晚都在家里睡觉,二姑父去小叔家了,小姑父在爷爷屋里睡,二大爷在露露那个屋子里睡,振中哥,露露,我们三个一个屋。二姑,小姑,层层她们都在一个屋,这是没有爷爷住的第一个夜晚,我不知道智明在看什么,估计在看今天拍的照片吧!
死去的人已经去世了,活着的人还得好好活着!
好好活着!身体健康!我们每个人都要好好活着!
陌生人,都好好的,朋友们,也都好好的,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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