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了的牙

文/小西西西

【郑重声明：本文系原创，文责自负】

引：无意中在工作群发了一条向老板咆哮的信息。

        了了身姿曼妙，头身比达到惊人得完美。招空姐时她也去了，无论声音、样貌、学历，了了都高度符合面试官心中的要求。直到，面试官要求大家露出八颗牙的微笑，了了犹豫了一下，也很有礼貌地露出了她的牙，她长短不一，歪歪扭扭的牙。面试官望向她的时候，脸色变了，随即请她们这组人离场。

        了了的妈妈不是没让女儿看牙医，矫正牙齿，是那些牙太倔，怎么矫也矫不齐。

        了了以优异的成绩从大学毕业后，成功应招进一家杂志社工作，这份工作对于爱美的她来说，是多么契合。入职前，她已想象了千百遍的画面：穿着潮流新衣，脚踩小羊皮细跟鞋，手拎品牌包包，而且每天款式都不重样。坐在装潢高端的写字楼，从事时尚前沿的工作，工作中还会接触到新潮达人、网红明星……每每想到这些，她都要对自己即将入职的工作再表白一遍。

        入职当天，她早早来到工作地点，意外的是，公司地点不是什么高端写字楼，而是幢破旧厂房，深灰色的水泥墙，一块大理石瓷砖也没砌，连门也是需要很费力上下拉动的那种最原始的卷闸门。了了今天特意按照想象中的画面，穿着黑色皮短裙，小高跟，在初秋的凉风中瑟瑟发抖地等待。对，她来早了，门还没有开。

        好像和自己想象的有点不一样，她有些失落，又鼓励自己，也许公司选址有创意，是为了激发员工的创作灵感，门里面一定是高端大气的环境，还会有一群潮人同事在等着她，她们一起从事时尚潮流的工作。

        这时，一个齐耳短发的女孩向她走来，这女孩背着斜挎布包，戴黑框眼镜，穿着一条肥而拉胯的旧牛仔裤，上身白外套的白，衬得她的牛仔裤更旧了。“这是我的同事？”了了有点不敢相信，“会不会是来送早餐的外卖小姐姐？”她找理由安慰着自己内心又一层的失落。

        “你好，你是今天新入职的王了了吗？我是王可，你叫我可儿就行。”女孩走过来，对王了了真诚地微笑，并亲切地与王了了打招呼。

       了了有些尴尬地笑笑：“是是，我是王了了，你怎么认识我，今天是我第一天来上班啊？”

        “主编说你身材特好，很有时尚感，是我们杂志社正需要的人才，我一看你穿得这么好看，人也长得这么漂亮，就猜到一定是你啊。”可儿闪着她期待的眼睛说道。她把目光落在了了的黑色小皮裙上，又说：“不过，你每天来上班可不能穿成这样。”

        “为什么？”了了不解地问。

        可儿正要说什么，却闭嘴了。忽见一男一女，款款向这边走来。那男人了了认识，在学校招聘大会上，就是他面试的她。他告诉她，自己的杂志社高端、精致、别具一格，还会见到明星，她一定会爱上这份工作。

        女人，了了就不认识了，她挽着男人的胳膊，小巧的脸庞，一抹红唇很夺目，她的眉眼斜瞟着了了，眼神中有敌意。她顺着了了的脸往下扫，看到了了的裙子，“呀！”她叫了一声。与此同时，了了也看到了她的裙子，也有些惊讶。

        “你怎么能跟我穿同款？谁允许的!”那女人像触电似的尖叫起来。

        “啊，对不起，我不知道您也有这条裙子，这裙子是我去年买的，今天只是随便拿来穿穿。”了了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很是莫名其妙。

        “你这话什么意思，是想说你比我早买，是我模仿了你的穿搭风格吗？‘随便穿穿’，这话是为了显摆你的时尚感在不经意间就能流露吗？”那女人的嘴变成了机关枪，说出的每一个字如子弹一般掷地有声，震耳欲聋。

        了了更加莫名奇妙了，她不懂自己为什么要站在这里，听这女人发疯似的训斥，她应该走啊，她很想离开，可是为什么挪不开脚呢？

        男人拍拍女人挽着自己的手，让她别再说了。从口袋里拿出卷闸门的钥匙，递给可儿，示意可儿开门。可儿打开大门，了了惊呆了。她问那个男人：“请问，这是我们的杂志社？”男人说：“没错。这里有四张桌子，两个高级一点，配老板椅的，是我和菲菲的办公桌。”他说着看了一眼身旁的女子，那女子得意地昂着脑袋，背挺得更直了。“那两个木桌，配高凳子的，是你和可儿的位置。欢迎你，了了，欢迎你今天入职。”边说边伸出手，要与了了握下手的意思。了了没理会那手，转而看向厂房。

        这里真是厂房，准确地说，是一家工厂的仓库，里面堆积着各种破旧、报废的机器设备，设备用防雨布盖着，有的没盖住露在外面，设备堆积得很高，感觉随时能变成汹涌的洪水涌下来。

        在仓库前方的一角，有一个方形大柱子，围着方形大柱，摆放着四张桌子，正如男人所说，有两张大一点的桌子，配着老板椅，还有两张小点的木桌，配两个高凳子。这柱子的四面，贴着四幅明星海报，不过这四位明星现如今已经不红了，还有一位遭封杀，很久没出现过。

        了了哑然失笑，走到自己的工位前，她用食指，轻抹了一下桌面，一层土，从自己的包中拿出一张湿巾，擦拭桌面和那个高凳子，一遍擦完，再擦一遍，终于擦拭干净。

        她坐下，询问男人：“我的工作是什么？”男人说：“先别急，我邀请你入公司的工作群，我们会在群里分配每日的工作安排。”

        了了不语，入群。不一会儿，一个蛇精图案的头像发出一行字：新进群的员工，请仔细阅读群公告，并严格遵守公司章程。

        了了继续忍耐，看了一眼群公告，除了不能迟到早退、每月请假不得超过2次这些常规规定外，有两条规定着实让了了要爆炸了——①员工工作时间不能频繁看手机，一天内拿起手机的次数不得超过5次，每次需少于8分钟；②员工工作时应注意着装，不能穿裙子，不能与老板娘撞衫，若撞衫需回家换衣服再来，更换衣服所用时间按照旷工处理。

        了了感到拿着手机的手在抖，她的脑子在咒骂，咒骂声分外清晰，似乎就要从头上蹦出来了：“什么破规定，什么破公司，说什么高端、精致，见明星，你们是脑子进水，还是头被驴踢。和一堆垃圾待在一起，还杂志社，杂烩社吧，”

        “你以为你很美吗？你的时尚感真的很后置，这条裙子确实是我去年就穿的款。看你这样品味的人也在穿，我打算不穿了！蛇精脸！”

        滚滚字幕在了了的脑海里盘旋，手机提示音响起，了了低头一看，群里一个蝎子精的头像发出一行字：不要在工作群发与工作无关的内容，请撤回，请注意你的语言和讲话口吻。

        了了滑动手机屏幕，惊讶地瞪大眼睛——她刚在脑子里咒骂的那些话，怎么长了腿似的跑到了手机群里，一个字不差，连感叹号都标注得很贴切。

        了了在脑海中又想到了几个字：我要辞职！她边想，边看屏幕，瞬间，一个青春少女头像弹出四个字和一个感叹号：我要辞职！

        了了猛地坐起，清晨的阳光已经透过窗户洒在她的床单上。房门外传来妈妈略显着急的声音：“了了，快起床了，你今天不是要去汪洋航空面试吗？”声音越来越近，门被推开，妈妈看着呆坐在床上的王了了说：“你醒了呀，那赶快梳洗，稍微打扮一下，面试时间快到了。你今天穿什么？穿我刚给你买的那件黑色短皮裙怎么样？很显你腿长，衬你特别有气质。”

       说话间，妈妈就拿来了一件黑色短皮裙，和那件一模一样。“你今天先试试这家航空公司，我觉得应该没问题。如果没面上，就再去你小姨介绍的那家杂志社试试，听说那家杂志社也很高端、精致，还能经常见到当红明星呢。这个杂志社肯定没问题。”

        “不去！杂志社我坚决不去！这个黑皮裙也不穿！”了了迅速下床，走出卧室。妈妈望着她的背影有些狐疑。

        她来到卫生间，在牙刷上挤好牙膏，准备刷的时候，竟朝着面前的镜子露出了整齐的八颗牙，她满意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