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幻想有一张门票,能打开一片森林的大门,让我融入那浓郁的绿色中去,森林里有一座城,安详地躺在那里,等着我们涉足,去探秘,去植物的世界里奔跑,追逐。这座城,是我们最亲近的,也是生我养我的地方——长沙,它在历史上是古城,现在找不到多少古老的痕迹了,它如一位沉默的老者,看着众生在这城里繁衍生长。午后,雾气缭绕,我走在年嘉湖畔,湖边柳条密集,似乎透过一丝丝热浪,但又在招惹着你,让你亲近,又不敢太热乎。这片湖,加上蓬勃的绿树,给长沙增添了一些温柔,有水有山的地方,才是乐园。
来长沙的人,都要去烈士公园看看,一个长沙人,他从小必去的地方也是这里,小时候,我便跟在家人后面,走过一条条街道,在陌生人群中穿梭到了公园。公园在拥挤的城市建筑中独立如此,湖泊,绿树,岸边的芦苇和小花,似乎都在阳光下对我绽放色彩。年嘉湖湖面开阔浩渺,平铺的水面跃入眼帘,湖心岛杨柳依依,远方的天空云淡风轻,让人突然心里有了莫名的期盼,也不知来来往往的人是谁,山上的树林幽深,仿佛有人在窃窃私语 。
一座城,有湖,举目望去,有层层叠叠的绿树在茁壮生长,便是难得的福祉。城市的足迹留在建筑中,留在路上,也印在每一片绿叶中,它们记载了这座城里人的喜怒哀乐,人们的牵挂,人们的快乐。公园里,人们在此缱绻流连,红灯笼挂在树上,我想起幼年时在家里用红纸糊灯笼的事,缀满蛛网的房间里,煤油灯下发出黄色的光。竹篾划过的声音清脆悦耳,在父亲粗糙的大手里,一个灯笼架便成形了,小小的蜡烛放在里面,印着红纸,我那时总担心,风会卷进灯笼把它燃着了。那时候的夜,是宁静的,只窗外的杉树林瑟瑟作响,整个天空都休息了。
灯笼是远去的记忆,此刻走过年嘉湖,我看到比幼年时红彤透亮多了的灯笼,氤氲着雾气的湖面,在铺满水泥地的城市,是那么恬静。“年嘉湖”这个名义是不是也意喻着年年和美?据说钟叔河老先生开始命名此湖为“宜秋湖”,在这个湖成为有八百亩水面的大湖之前,有个小湖叫泥鳅湖,“泥鳅”二字谐音为“宜秋”,很有些诗情画意。但小湖水域不宽,是严家屋里的,后来就把那些小湖挖成大湖。新中国成立后长沙第一任城建局长是潘基礩,他把此湖命名为年嘉湖,不只是谐音严家,也喻意此湖“不止是宜秋,也可以宜春夏冬”。修湖,植树,都是一个城市的幸运。
因为有绿色,大地总是在我们面前摇曳生姿,和大地对话,也是和绿树,和风,还有阳光说话。多年前,我到城里求学,回到乡下学校教书,后来又到城里工作,生活环境的改变,可不变的是与树,与花花草草的距离一直很近。楼宇林立的城市中,长沙的一些公园,晓园公园,省植物园,王陵公园等,天然氧吧岳麓山,都留下了我的足迹。在家里我有着自己的花草世界,阳台上的植物抽枝拔节,几片嫩芽在绿叶丛中冒出头来,它们似乎要早点探出头,看这个平静又复杂的世界。或者,要赛过那些老了的叶子,叶子新生,又老去,树的茎叶越来越长,拖到地上,它们无处可躲了。到最后,只剩下我看着它们在地上匍匐前进,时光深处的我们,呼吸着散发淡淡幽香的植物,也如置身大自然般舒畅。
现在,年嘉湖旁的树已经长得遒劲有力了,这份绿意从早到晚,陪伴着长沙这座城,容纳人世间的悲喜交织。看着那巨幅的柳树,我真怀疑它是不是有一个精灵在土地里驱赶着,垂下来的柳枝快要落到地上了,猫着腰,似乎在等待着人们去抚摸,去亲近,我们可以倾听柳树说着城市的前尘往事。在旁边无人的时候,我也可以对着它说话,说蓝天白云,说绿水青山,说孩子追逐的快乐,听它们自己絮语。
在一座城市,有一张通往森林的门票,那是多么重要的事。一座山,一片小森林,它在钢筋水泥的世界里,如阔大的草原,可以接受无尽的遐想。远处的房屋,密集的道路,穿梭不停的车流,此刻都离我远去,只有风中摇动的树木伴随着我神游,晚霞在远方铺陈开来,这一切,是多么美好纯净的事。
作者:彭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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