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先接了这个女人。我一上车,就受到了脱鞋上热炕头,盘腿就唠实在嗑的待遇,一直到火车站,于是,我永远也不会知道了,如果没有这个女人,2018年11月11日这个星期日的上午,我离开家时,会不会哭。
这次,出租车拉了别人,着急走吧,我都没怎么好好看看母亲。
每次,出租车一离开家门,我都要回头张望。半年前,我回头张望,以为不会看到父亲。刚刚跟父亲告别时,他还在炕上的被窝里坐着。父亲早就行动迟缓了,肯定来不及穿棉裤,穿鞋,下炕,走到门口。可是,我竟然看见了父亲。
屋门突然大开,父亲穿得周正,双手举过头顶,朝我用力挥动。后来回想起来,父亲像是知道那是他今生最后一次跟女儿告别了,挥动得那么有力,还带着很久不见的灿烂笑容。
如果没有这个女人,我会一直看着车窗外,车的右侧是平坦无边的稻田地。车的左侧,就是送父亲走的河流。载着父亲悠悠去天堂的水,早没了,此刻,河道里都是雪了,两岸肃立的三四排高大树木,沿着河道,一路绵延,像威严的仪仗队,在五月,送走了我的父亲。 这是今年我第一次见到这条河流和树木在雪后的样子,如果我一直盯着去看,一定能看出他们对父亲的沉思默想,在冬日,肯定跟春末,跟整个夏天,整个秋天不同。
再之前,出租车一开,我回头看,总能看见父亲和母亲两个人,有时还站在那儿,有时慢慢回身,往大门里走。
父亲高大威武,常穿肥肥的老棉袄老棉裤,母亲是个胖胖的老太太,他俩像两个老企鹅。每次,出租车一开,我回头一望,父母二人,挤满了我的眼睛,他们一起把我的天空撑得阔大饱满,我回身坐正时,眼前心上都是天地浩然,人生周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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