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

入春一日，水暖三分。去年的除夕，恰是立春，空气中已有了暖和的味道。到了吃饭的时间，爆竹声此起彼伏。热闹的是他们。我什么都没有。我还在厨房里忙碌，准备年夜饭。

汤锅里炖着雪莲果桂圆排骨汤，蒸锅里蒸着新鲜的草鱼。孜然牛肉和鸡腿在碟子里腌制着，糖油粑粑已经煎好，待会儿放糖蒸一下即可。各样蔬菜备好了，粉条也提前烫熟了。最后准备做一个啤酒鸭肉火锅。先把鸭肉焯水，再用桂皮，八角，百香果，辣椒，姜爆炒。最后放入啤酒慢炖。雪花一样洁白的泡沫在锅里渐渐融化，锅里弥漫着鸭肉和啤酒的香味。我也不知道自己做出来味道会怎样，也没有妈妈在身边可以询问。外面急促的鞭炮声让人莫名其妙地有些慌张，突然感觉眼泪要下来了。

倘若母亲还在世，每年的年夜饭都由她一手操办。每每提前一天她就开始准备食材了。做好雪花丸子、蒸好包丸。父亲负责杀好鸡，杀好新鲜的草鱼。通常鱼头会在除夕的前一天做汤吃掉。还记得童年的时候，下雪的天气，母亲煮一大锅热气腾腾的鱼汤，吃完后剩下的汤第二天便成了鱼冻子。我们几兄妹便拿着小勺子挖着吃。晚上，和哥哥姐姐一起放烟花，看着满天绚烂的焰火，感觉快乐在胸腔填的满满的。　做包丸是她近些年才学会的手艺，怎么摊蛋饼，怎么调肉馅都有讲究。母亲做得很细致，第一次做，肉稍微有些松散，大概是淀粉加的不够的缘故，不过味道是挺不错的。

物是人非事事休，说的可是我。那些美好的，温馨的，有妈妈的日子，谁能告诉我，溜到哪去了。为什么我的记忆总面目模糊，从指缝间溜走的日子就像一滴水融入大海，瞬间无影无踪了。那些日子又像芬芳的花朵，消了她的颜色，散了她的芳香。

咚咚咚，耳畔传来了清脆的敲门声。亲人们都来了，洁宝手里还捧着一小束百合，给我一个大大的拥抱。那个还在襁褓里微笑的胖妞转眼间长成了一个大姑娘，她都比我高一个头了。母亲没有看到她读大学的样子。侄儿也长到一米七的大个头了，十年前母亲抱着他在门口花丛里照相的情景仿佛还历历在目。我们一直天真地以为，走路带风的母亲可以平安健康到老。我们一直以为，岁月静好，生活里不会再有什么惊涛骇浪。女儿找来了一个玻璃瓶，装好水，加了点盐，插好粉色的百合。百合开得很好，一下子就给寂静的小屋添了几许生机。

开火，小炒孜然牛肉，炸鸡腿，上火锅。摆好菜，斟好酒。第一次，我觉得自己可以独立做一桌年夜饭了。第一次，我觉得自己长大了，不再是一个任性的小孩了。不知怎的，感觉喉咙间有滚烫的苦涩汁液在流动，是酒，还是其他的东西，我也不知道。

窗外，谁家的烟花美丽地绽放。屋里，粉色的百合温柔地露出浅笑。喝了酒的我，有了微醺的感觉。一杯酒下去，心脏怦怦地跳，头也有点晕了。

除夕日立春。这样的日子大概不多吧。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新凉。我醉了，而春天已经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