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知道

如果你知道

最喜夜深人静，因为此时此刻与内心深处的自己最亲密。

最喜欢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做喜欢的事情。比如，读书。因为此时夜安静，心清静。比如，聊天。因为此时夜孤独，心孤单。

新年将至，祥和喜庆的氛围只能感染一二。我就是这么个略带悲观消极，很会扫兴无趣的人。人前温暖小坏，人后强拗孤冷。可能是双子座的善变和双格所致吧。

不知道为什么，年岁渐长，不大喜欢和大家深聊多聊，今年更甚。更喜欢匆匆结束进餐找个借口就溜到隔壁的空房子一个人安静下。安静到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顾不上是否失礼，好在大家知道我平时工作比较辛苦，假期难得，并不与我计较。

我是十分珍惜这为数不多的，与自己独处的时间。看个书，喝个咖啡，和朋友聊聊天，都是极好的。最怕被琐事打断。深夜不同，所有的一切都慢下来，静下来。可以放心大胆的去享受。

晚上和妈聊天，不知不觉凌晨两点。从给哪个娃娃包多大的红包，到给哪位长辈买了什么礼物，从去年的结余到新年的目标，生活总结般的闲聊，尽管每周都有一半的晚餐在一起吃，尽管每年大大小小的长途旅行都在一起，还是觉得相处的时间是那么少。六十岁的老太太，是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妈就变成了老太太，头发半白，手上的皮肤越来越松，还长了些斑斑点点。

十六年前爸是在大年初六那天晚上走的，这么多年过去了，这是我们谁都不愿触及的伤痛，不过是时间越久，成长越长，思念越深。尤其是假期节日或亲朋拜会，妈总免不了人前强忍，人后流泪。她放不下……

爸刚走的那些年曾执拗的自欺欺人，让我一度怀疑自己得了抑郁幻想症：我爸被公派出国了，或者去哪个犯罪集团做了卧底，不知道哪天就英雄凯旋。又或者我不是他的亲生女儿，总有一天我会找到我的亲爸爸。我多自私，多缺爱。

年岁渐长，不得不面对现实的时候抱怨过，命运不公，生活残忍，岁月无情。尤其是吃了亏犯了错的时候，更愿意把所有的一切归因于：我没有爸爸，没人告诉我这是错的，所以我错了，是可以被原谅的。我多幼稚，多无理。

我无信仰，亦不信鬼神。关于所谓迷信的一些说法和做法我是心怀敬畏且尊重的。北方祭奠逝去亲人的传统和方式我亦随波逐流，没有新意，但有心意。

爷爷奶奶和爸爸的墓地在家乡的墓园，每年清明我都会回去祭扫。一束花，几多纸钱和祭品便是我这个当女儿的唯一能为他做的所有。每年元旦过后，就去到街角的那间佛品店买了折祭祀用品的金纸回来，因为觉得店里有佛像，香火缭绕，总有些灵气吧，何况我诚意满满，思念满满。所谓心到佛知，爸爸也会知吧。

跟妈妈和婆婆学了样子就自己折了，一折许多年，即便大着肚子怀旸宝儿的那年也没停过，窝着肚子，硬着腰，肿了手脚，都没停过。我太想照顾好所有的家人，哪怕不和我们生活在一起的，另一个世界的家人。

慢慢的熟练了，千八百个就几个小时的事儿。尽管肩颈、手指，无处不疼。每年这个时候我会把自己关起来，不与人说话，一边折一边在心里说话，聊天，和爸爸聊。告诉他这一年家里的变化，家人的情况，我工作的情况，生活的情况……听起来有些吓人是吗，但是我是不怕的。这是我欠爸爸的陪伴，应该的。

今年旸宝儿长大了，我并不忌讳也不避讳在他面前做这些事情，反而会和他讲一些小时候的点点滴滴。旸宝儿也会动手帮忙，他说，他也该做些什么孝顺孝顺姥爷。肉肉的小手捣鼓着，我就又想哭了。

每每这时，旸宝儿会一本正经地说：你生个儿子多幸福，我和爸爸两个男人爱你，别哭了，你晚年幸福，有啥委屈的。我哭着哭着就笑了。

大家看我折的辛苦，总会劝我别折那么多，要不买些算了。还不等我开口，旸宝儿会就说：那多没诚意，心不诚，干脆买都不要买，心里放着得了。别劝了，我妈妈还靠这个回忆童年呢。

一万多个，满满的十八个大袋子，金灿灿的满屋，我就心安了，好像这样就算做了个孝义两全的人，安慰自己，权当为自己填补人生遗憾。

此生最大的遗憾是爸在世时我未成人，他不曾花过我赚的一分钱。还差几个月就能见到我的录取通知书了，还差几年就能看到我毕业了，再还差几年就能看到我工作嫁人生子，为我的人生指点一二，也让我陪伴一二，孝敬一二……可他却不等了，就那么了无牵挂吗？就那么舍得我们吗？……原谅我思念至极时萌生的恨意。

我说，没有亲身经历的人永远无法感同身受，赞同吗？

人生怎能没有遗憾，我如是安慰自己。

我们不计前嫌，你不怪我小时候的倔强叛逆，我不嫌你年老体迈，多病唠叨，只要你留下，我们彼此相伴，让我在膝下承欢，您尽享天伦，可好？

如果你知道，如果你听得到，请安心轮回，喜乐自在，且不要在意我的思念和幽怨。

因为，一切很好，我们，都是。

（此文纪念我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