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春芳,烟雨成诗,山水成画,摘桃花酿酒,取春水煎茶。剪一缕清风,听万物氤氲,从来形色,每向静中觑;切一抹斜阳,观千山暮雪,层云旖旎,只影向谁去?春来时至,眉上风止,似乎来得稍稍有点迟,都已然忘记了那样一个诗意盎然的春天。记忆里的春天该是有着诗经的纯粹,楚辞的绚烂,宋词的风雅,元曲的清丽的。清扬婉兮,巧目盼兮,冰雪襟怀,琉璃世界。春有约,花不误,年年岁岁莫相负。即便沉舟侧畔,过尽千帆,也要再拾起一颗诗心,雨散星沉,色落青松,漱石枕流,漫看云舒,从鲜衣怒马到琴棋书画,从寒剑天涯到水墨青花。
剪冰裁雪,暗香疏影, 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画船听雨眠,不觉流年浅。就像是生了一颗红楼的心,也要日日徘徊在水浒的世界里,携着一丝三国的清狂,却总会遇到西游里的妖魔鬼怪。我时常会觉得我们的生命来来回回总有那么一点不合时宜:想玩的时候没能好好玩,想学的时候没时间,想要的幸福要不起,想留的时光留不住。每次送儿子去上学,到学校门口的时候,看着他小小的身体背着大大的书包,宛如一个矮小的战士,冲向未知的人生战场,我都会想起龙应台的《目送》。是的,所谓父母子女之间的缘分,再怎么深爱,却也只限于此生此世,而他在向前奔跑的时候,总会用背影默默地告诉你:不必追,你也追不上。可我明明心底更希望他能像古诗词里的孩子那样做着孩子能做的事情:可以散学归来早,东风放纸鸢,可以急走追黄蝶,歌声振林樾;可以兴尽晚回舟,溪头剥莲蓬;可以看蜻蜓点水,蚂蚁搬家;可以春来斗草,冬日冰嬉的。我很想要摸摸他的头跟他说:“孩子,不必着急,你有的是时间慢慢长大。”可一转身就发现在竞争如此激烈的当下,这句话根本无从说出口。而我理想中的小学课堂应该是老师可以带着一群天真烂漫的孩子,在春风沉醉的草地上背着古诗词,在落叶纷飞的秋风里读着散文诗的,想象中的画面美得就像电影一样。可我也深知自己有多么可笑,在如今升学压力如此之大,事事追求效率与速度的现实之中,这样的唯美教学方式岂不是让老师们为难了。但是心底总还是有那么一点的奢望的,总觉得如果这个世界上如果还有最后一件事情是不应该只讲究速度与效率的,那便应该是教育。有时候也会想,我们为什么要执着于不要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难道从小就要事事与别人比,不是人生悲剧的起点吗?小时候比学习,比分数,长大了比收入,比成就,老了以后比身体,比儿女。如此这般,这一生真的幸福吗?做了自己想要做的事,成了自己想要成的人了吗?我们真的活成我们自己了吗?
迟日江山丽,春来花草香,若到江南赶上春,千万和春住。百花盛开的时节,我突然羡慕起那些远古民风淳朴年代里,女孩子们可以用一整个春天的时间,去准备一场盛大的花事,与花相恋,与风缠绵。她们可以花费大把的时间在春天里赏花、剪花、葬花;采花、浣花、晾花,然后把花磨成粉、制成浆,用来粉面腮,点绛唇。多么诗意而又浪漫的事情,而今想来,都已经久远成了一个古老的传说。在现代人的眼里,货币是有时间价值的,时间亦是有货币价值的,有谁还愿意花大把的时间去做这些看似毫无意义的事情。可我们都忘记了一个事实:真正有价值有意义的东西都是需要时间的沉淀与打磨的。就拿那些穿过历史的尘埃而今依然大放异彩的经典著作来说,哪一部不是作者生命与情感长久的历练与修行。不信你看,我们古典文学四大名著从遣词造句到谋篇布局,从诗词曲赋到华彩章回,处处可见作者的匠心独运。可你知道吗,吴承恩五十岁才开始写《西游记》,不算上前期构思,也历时七年,施耐庵写《水浒传》用了十四年,一部《三国演义》罗贯中更是花了十八年,而曹雪芹甚至都没能彻底完成的《红楼梦》却也是“字字得来皆是血,十年辛苦不寻常”。本人不才,天资平庸,却也知敬重先辈心血,如若打开著作,便不忍走马观花,必是想要逐字逐句细细品读的。所以更是实在无法理解如今连追剧都要开倍速的人,是以何种动机去欣赏艺术的。
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时间煮雨,纳千丈雨丝入画,于天地间,熬落霞一壶,饮星月一杯,披风雪一袭,织山川一卷。如此方才不负这晴阳碧树莺声晓,亭台水榭花开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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