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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之外

千里之外

作者: 思伊星光爱情小屋 | 来源:发表于2019-11-26 09:28 被阅读0次
    思伊星光

    文/草堂易安
    小雯 :

    你好。久疏问候,深感不安。不知你腿上的扭伤有没有完全康复?如有不适,不要忘了更换药贴,多做艾灸,但愿下个月《牡丹亭》的演出不会受影响。请原谅我取关你的微信,这几天我思绪很乱,《皂罗袍》的剧本也搁下,不想再润色了,只想好好静一静,独自在家,想了很多很多。请勿介意我用书信的方式跟你谈话。

    今天的雨下得特别大,路上的行人撑着伞,小心翼翼的跨过满是积水的道路,汽车也缓缓前行,生怕溅湿路人的衣服。葱葱笼笼的榕树在雨水的拍打下俯仰作态,连成一片绿色的海洋。

    孩子们跟妈妈都去了外婆家,看样子是回不来了。我靠着窗口发呆,直到窗台的雨水打在脸上,才意识到房间被打湿了。我把靠窗的书使劲往里挪的时候,一本多年以前的画册跃入我的眼帘,一些旧事又涌现出来。我好像从未向你提起过。那是很多年前,我独自去千里之外的苏州求学的事。

    我懵懵懂懂的到了苏州,那时,苏大的校园很美,看上去就是一个别致的园林,有古香古色的古典亭榭,也有精巧别致的欧式洋楼。苏州的古园林太多了,有你最爱的拙政园、网师园、留园、怡园,还有狮子林,不过当时倒是那民国时建的欧式教研楼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

    翠绿的爬山虎爬满了大部分的墙面,砖是深褐色的,质朴而沉着,每一块都仿佛藏着久远的记忆。

    “阿枫,你在这里。”田心老师看见我,向我挥手。

    “我是一路问过来的。我忘了记下您的电话,后来才找到你们外语办公室。他们说你还在上课。”我既愧疚又兴奋。

    “你穿这身衣服像保尔柯察金。”田老师看着我长长的绿外套不由得笑了,笑得很温暖,并没有让我觉得尴尬。那是父亲的工友赠送的一件工作服,除此,我没有更合适的衣服了。

    “你还是那么瘦。两年了,你有friend girl(女朋友)了吗?”

    “还没有——家里相亲倒是见了一个女孩。”我生来腼腆,对英语单词仍然没有免疫力,脸一下子红了。

    “那我误解了,小雅给你写过几次信,我以为——哦,小雅给你寄的宣纸和画笔都收到了吧。”

    “收到了 ,我还画了不少,谢谢你们。我包里还有七八块用小木板画的画呢。”我拍了拍斜挂在肩上的帆布袋子。

    “哦,真不容易。路上还好吧?”田老师很亲切的问。

    “还好,就是人太多,我是被众人夹着,挤进站口的。绿皮火车上,过道里,卫生间,座位下,全是人。坐了三天两夜的硬座,我都快散架了。”

    田老师默然点了点头,抿嘴微笑着,太阳的余晖穿过厚厚的眼镜片,悄无声息地落在她文雅恬静的脸上,形成漂亮的光斑 ,这竟让我淡忘了一路的烦怨。

    我们是在老家的一个读书会上认识的,那时我还是一个懵懂青年,痴迷绘画和写作,就放弃了高考,田老师是苏大外语学院的教师,看了我的画作和小说,爱不释手,说回苏州后一定给我找一个工作,顺便再让我跟从名家在艺术上继续深造。

    “小雅现在怎么样?”我漫不经心地问。其实我一直没见过小雅,只是田老师经常提到我,小雅得知我身处偏僻的乡村,就默默的给我寄一些书籍和画材。

    “小雅去青海塔尔寺了,她打算在那里画一辈子唐卡。”

    “一辈子?”我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嗯,她想一辈子闭关画画。她留下一些画册在我家里,说将来你或许用得着。”

    我心头微微一颤,一股清冷的气流从脊柱弥漫全身,跟千里之外从未见面的一个朋友还没相见,就分别了,还是漫长的一辈子,这真像小说中的故事,多么的意外,多么不可思议 。

    “小雅为什么这样做 ,她在家里也可以坚持画画的呀。”我拉着旧皮箱跟着田老师走上碎石子小道。

    “学艺术的大抵都有一股执着劲吧。”田老师回答得很含糊。

    我只记得跟小雅通过几次信,提到过祖父在青木关国立艺专的一些事,还有就是老家相亲的事。那时我并没有放在心上,所以就随意写在了信里面。

    从此 ,小雅就从我的世界悄然退出了,无声无息。时间久了,我甚至好几个月都不会想起,除了生活中最艰苦的那段日子。后来我才知道,当时我学画的老师,和工作都是小雅安排介绍的。 千里之外

    那时的工作很轻松,就是给思伊心光鞋店画海报,每周一次交任务就行了。所以,我住在了离城较远的太湖边上。

    房东是一个八十岁的老奶奶,按当地的习惯,我叫她阿婆。阿婆的院子很大,典型的粉墙黛瓦,江南民居,就住着阿婆和一个叫阿宝的阿姨。

    阿婆有帕金森症,卧床多年了。每天,阿宝照顾阿婆的生活,天气好就用轮椅推着阿婆在村里古老的石板路小巷兜兜转转,看村里的工匠雕刻青砖,打磨红木家具,或是用线锯穿镂檀香木扇片。

    阿婆早晚有念佛的功课,每天阿宝挽着阿婆在佛前焚香礼拜后才回到床上,做做按摩,拉拉家常,听听收音机,不知不觉地睡去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好几次,阿婆用颤抖着的手拉我坐在她床前,对我说:“阿枫,谢谢你每天帮我按摩,你安心在这里住好了,十年八年都可以,我不要你的房租的。”

    “好哪,谢谢阿婆,我希望你早点好起来,到时我就可以陪你去灵岩山上香啦。”我用生疏的按摩手法敲打着阿婆的腿,回应到,然后就看着阿婆喃喃的念着佛,淡淡地进入梦乡。

    村子里有一条河,曲曲折折串起几十户人家。这里是著名的蒯家帮,几百年前 ,他们的祖辈走出偏远的山乡,设计修建了精致雄伟的紫禁城,现在,古老的技艺还在延续,只是规模和水平不比从前了吧。

    我经常站在苔痕斑驳的石拱桥上静静的看着村民往来,或是对面人家的女孩子靠着门口刺绣,好几回忘了吃饭的时间。

    一日,阿婆唤我到她跟前,语重心长的说到:“阿枫 ,我听阿宝说你喜欢上了村里的姑娘。”

    “我——”我的脸刷地红了:“我只是喜欢看苏州人刺绣的样子。”

    其实,到后来,我差不多每天都要跑到桥上去,看那户人家的姑娘刺绣,我看不清她的脸,但她低头穿针引线的动作深深的令人迷恋,陶醉,就像多生多世都很熟悉的样子。

    阿婆没有责怪我的意思,只是若有所思地对我说:“几十年前,也有一个年轻人天天从我家门口经过,舍不得离开,后来我们恋爱了,发誓守候对方一生一世。我们还没有结婚,他就因故离开了,我等了两三年,都没有他的消息,后来又等了十年,还是没有音信,然后继续等待,又是十年,二十年 ,一直到现在。”

    “阿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一定要为对方负责。”我已是泣不成声。

    阿婆点点头,颤巍巍地从枕下拿出一个翠沁沁的玉镯子,用嘶哑的声音对我说:“阿枫,这个玉镯子是我妈妈准备给我的嫁妆,一直没用上,你回老家给你未来的媳妇吧。”

    没过多久,阿婆就去世了,我也搬离了太湖边山的那个村庄,带着阿婆赠送的那个镯子,还有她天天听昆曲的小收音机。

    很多年后,我才知道阿婆年轻时还是一个小有名气的昆曲演员,细腻绵软的水磨腔嗓子,和婀娜多姿的身段不知迷倒多少年青人,但为一念守候,终身未嫁。

    小雯,故事讲到这里,我想你已经明白我的意思了。我很感激你和其他友友们对我的厚爱。《皂罗袍》就是为执着艺术,坚守初心的一群人写的,有你,有小雅,还有阿婆。你爱我的作品就是对我的莫大的鼓励。

    小雯 ,你的嗓音和身段都很好,很适合演《皂罗袍》里面的主角,这个故事里有小雅和阿婆的影子 ,她们教了我怎么做人,怎么生活,正是她们给我的感动让我找到创作的灵感。

    艺术需要我们用心去感受,去投入 ,去体验,但千万不要陷溺于角色之中,不能自拔。人生也是一部大戏,我们既要演好自己的角色,又要从角色中抽离出来,超然的观照生命的来来往往和悲欢离合。

    顺便寄来多年前用小木块画的一副水粉画,画的就是当年我站在上面徘徊眺望的那座桥。为了纪念那些美好的守候 ,或是梦想吧。很多年没画了,用笔有些粗糙,希望你不要介意。

    答应我,好好养伤,参加千里之外美国的昆曲演出,再找一个疼你,呵护你,愿意为你终身守候的人。

    雨停了。祝安好!

    —————————————永远的阿枫

    思伊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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