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炬火

    黄帝纪年4874年。

    烟南城主城区。 

    哗哗哗哗……

    雨水噼里啪啦的打在他脸上。

    男孩的父亲将小男孩藏在自己的衣摆下面。

    在老字号天街的主干道上，人们赶街的热情和雨水一样不曾退却。

    灰雾就像是白纸，密密麻麻的霓虹灯光晕在上面渲染作画。

    几名整装待发的官兵抱着枪支，头戴雾镜，从人群中路过。

    在他们与男人接触时，领头的军官警觉的回头，几人顿时一滞。

    “低基人，停下！”

    男人仿佛没有听见。

    “我说停下！”

    “滋滋！”

    一道亮眼的白光激射而出，在男人脚下溅起几块碎石屑。

    男人终于停下脚步回头，湿漉漉的发隙间，神色满是疑惑的看着军官。

    “你衣服下面的是什么？”

    正说着，军官迈步上前去捞男人的衣摆。

    “长官，只是一个顽皮的小家伙而已。”

    男孩的父亲挡下军官的手。

    “看看。”

    “孩子有病，脑袋不能沾水！”

    “看看。”

    “长官，这只是一个孩子。”

    “看看！”

    这个时候，枪口已经对准男人的脑袋。

    男孩的父亲眼神阴冷的看着军官。

    最终，男人的衣摆还是被捞起来，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睁着泪汪汪的大眼睛望着军官的脸。

  “五秒钟内算出一京除以三分之一兆乘以一垓九千六百四十五京零十八兆九万两百五十亿八千八百九十六万零七十七等于多少？” 

    孩子愣住了，大大的眼睛里满是疑惑。

    两人大眼瞪小眼，过了足足五秒，军官转身：“把这个孩子抓起来!”

    清脆的童声突然道："答案是六秭五千四百八十三垓三千三百九十六京四千一百六十九兆六千三百二十亿零二百五十六万六千六百六十六点六！"

    闹市里的叫卖声和各种电子合成音交织在一起，阴雨依旧绵绵不休，人们依旧来来往往。

    唯独军官那本该迈出的一步却停下了。

    疑惑不会消失，它只是从小男孩的眼睛转移到了军官的眼睛里。

    “迟了一秒，抓起来！”

    两个举着枪支的士兵听令慢慢向两人靠拢。

    瞬间，男孩的父亲忍不住了。

    他抱起男孩，从大衣中摸出几根长针，挥手之间，便洞穿了两人的脑袋。

    男人错开人群，用尽全力逃走。

    军官抬起枪，眼睛犀利的瞄准男人躲闪的背影，

    “滋！”

    男孩的父亲一个踉跄，背部被烧出一大块创伤。

    他咬紧牙关，强忍着疼痛，混迹在人群中。

    “爸爸，他们为什么要抓我们啊？”

    男孩的父亲没有理会。

    半小时后，男人绕着主城区跑了一圈，走进一个没人的小胡同里。

    在一面红色的门前，男人有节奏的敲门：“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

    开门的是一位穿着环卫装的中年人：“祝钧？快进来！”

    “不了，我把孩子放你这，你带他去找他妈妈，别多话，快先给我来点光枪药！”

    “好好好，你稍微等一下！”

    孩子的父亲从衣服缝里拿出一封信，说道：“风信，这是学校录取通知书，你拿去交给你妈妈！要听妈妈的话，还要照顾好妹妹，知道吗？”

    祝风信点了点头：“嗯！”

    “光枪药来了！光枪药来了！”

    “好，谢谢老李，顺便帮我照看一下老婆孩子，等我回来给你带点好东西。”

    “都是老战友，说这些干嘛！”

    “我走了！”

    “快去快回啊，祝钧！”

    关上门的一刹那，祝风信看着父亲的背影淹没在灰雾中，既孤勇又羸弱。

    他感受到心里有一股神奇的力量，将这奇怪的完全不属于自己的情绪牵引出来，那是八分的悲哀，九分的决绝，三分的无奈和一丝丝隐含的不舍。

    这股情绪让那原本天真无邪、充满童趣的大眼睛也跟着变得很复杂。

    “风信啊，你先在我这里住几天，等所有人都放松警惕了，我就带你……”

    李成荫将门紧紧锁死，自言自语地说着，直到他看见祝风信的眼神，吓得突然静音了。

    他仿佛看见祝钧又回来，正站在他背后审视着他。

    太像了！这眼睛里透出的情绪和祝钧几乎一模一样！

    过了一会，祝风信又变回了七八岁的孩子，扑通着大眼睛：“李叔叔，那些人为什么要抓我们啊？为什么爸爸要走，他去干什么了？”

    李成荫回过神来，语重心长的说道：“孩子，你不需要知道这么多，那些人是高基人，他们瞧不起咱们，他们都是坏人，你爸爸去收拾他们去了！”

    “高基人是什么啊？他们为什么瞧不起我们？”

    “高基人呢，就是高级基因人，他们的父母在他们出生时将他们的基因重新编排的更加完美，更加没有缺陷，而我们却没有这么做，所以我们的基因比不上他们，他们一般都叫我们低基人，但实际上我们才是最正统的人类，我们是自然人。”

    “那我也是低基人吗？”

    “不，不能说自己是低基人，那是个贬义词，作为一名自然人，应当以正统的身份骄傲的活着！”

    自然人吗？

    不知为何，听见这个回答，祝风信还是感到略微失落，整个人就像是个蔫了的烂黄瓜。

    “李叔叔，为什么我的父母没有给我编排基因，让我也成为高基人啊？”

    “啪！”

    李成荫一巴掌扇在祝风信脸上。

    空气放佛在一瞬间凝固了。

    半晌后，李成荫才说道：“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比不过别人，很差劲？很自卑？”

    祝风信捂着自己的脸，双眼红润，无辜的看着李成荫。

    他沉默了一会儿，神色极其憔悴的说道：

    “风信，永远不要因为自己是一个普通的自然人而感到自卑，高基人也曾是自然人，这个世界上百分之九十的人都是自然人，因为他们没有钱，要想给自己未出生的孩子编排基因需要极其庞大的费用。”

    说到这里，他的眼神变得凶狠，摇牙切齿的说道：

    “可一旦成为高基人，这个孩子，这个家庭的地位会在一瞬间成为顶流！而低基人永远给高基人做下属，永远给高基人服务，做牛做马！这个世界高基人可以肆意妄为的对待低基人！高基人面前，低基人永远是奴隶！奴隶！奴隶！”

    说到后面，他涨红了脸，扯着嗓子激动的大声嘶吼！

    祝风信不能理解李叔叔多变无常的情绪是缘由什么。

    可突然，李成荫又阴森森的笑了起来：“呵呵呵呵……但是，低基人也要未来啊！没有人愿意永远给别人当奴隶！如今，光照进来了。”

    他抬起自己的右手掌心，一团幽冷的蓝白色火焰被他捏在手里。

    祝风信打了个冷战，惊奇的看着这团蓝火。

    声音沙哑的说道：

    “李叔叔，为什么这个火烧不到你？”

    “风信，你试试吧手放进去不就知道了？”

    祝风信闻言照做，紧张兮兮的竖起一根稚嫩的小食指轻轻触碰蓝火。

    “嘶！”

    刺骨的冷意灌注全身上下，可紧接着就是一股暖意自小食指上传来，一瞬间又不冷了。

    祝风信睁着好奇的大眼睛，眼巴巴的看着李成荫。

    “哈哈哈哈，这是蓝白冷火，当你触碰到蓝色的时候，会感到寒冷，但是当你触碰白色的时候又会变得很热。”

    祝风信感觉今天自己特别笨，都已经七岁了，可还总是有数不清的疑惑。

    为什么蓝颜色会冷，白颜色会热？

    为什么李叔叔的手上会突然冒火，它是李叔叔生出来的吗？

    为什么李叔叔一边生气一边笑？

    “怎么样？现在还感到自卑吗？”

    祝风信仔细观察着蓝白冷火，眼睛里充满了好奇。

    李成荫摸着祝风信的脑袋，语重心长道：“风信啊，你还小，接下来，我们所有人都将要成为炬火！你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