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产柿子的南方小镇今天突然下起了雨。运货的马车和小贩的推车熙熙攘攘的堵在柿城的城门洞里，中间穿行着三三两两结伴的人群。小丑先生坐在马车车棚里露出半张笑脸打量着周遭的一切。
“看！那个人戴着面具！”小孩们跳着，跑着围到小丑先生的马车前，探头向里张望着。小镇的人第一回见到小丑。
小丑先生向他们招了招手，面具上的笑容一如既往地标准无误，嘴角上扬的一毫米也不差。他拿出一张纸，折成一只小狗的形状，伸手递给了离他最近的孩子。孩子惊喜的跑了，像那条折出来的小狗一样，好像是活的。
市民脸上大都是严肃的神情，搬着工具或者一筐柿子在街上走过，好像空手上街就会被责骂一样。看到小丑先生，大人们也不禁放下手上的活，凑了过来。有一些古板的老人站在远处，嘴里嘀咕着不详，但仍然伸着脖子看着。
“小丑先生！也给我折纸吧！”
“小丑先生！能不能教给我呢！”
孩子们“小丑先生，小丑先生”地叫着，一副像和小丑先生混熟了的样子，围在他的马车旁跑来跑去。
小丑先生觉得马车应该是没法往前走了，便掀开了顶棚，展开了车厢，搭成了一个舞台。他从垫子上站了起来，浮夸的伸了伸腰，整个人几乎都折了过去。
“开始了哟”他低语着，站上了摆在舞台角落的球，摇摇晃晃的一阶一阶滚下舞台的台阶。周围的人都凑了过来，把小丑先生攥在了人群之中。
小丑先生从兜里掏出三个鸡蛋，在他的双手之间转动起来。
人群喊叫着，爆发出潮水一样的笑声。
小丑先生面具下的脸也逐渐微笑起来“谢谢你们”他心里暗暗叨咕着。
雨水打起尘土，夹杂一股草腥味附着在青石砖上，显出微黄的颜色。微黄的光，映衬着小丑先生纯白的面具，让它看着像张真真切切的脸，真真切切的微笑着。
市长一袭黑衣，从欢呼的海水中劈开了一条道路，像是被一层膜包裹着，海水和雨水都无法侵犯。
“阁下就是小丑先生吧” 市长摆了摆手，掐灭了一片笑声。“真是少见啊，竟然会有小丑来我们这种偏僻的地方。”
小丑先生停下手里的表演，从球上跳了下来。跑到市长面前，伸出两只食指顶在面具上脸颊的部位，摆出一副微笑的动作。
“真不愧是市长大人哪，听闻柿城的人们非常勤劳，今天有幸一见，真的不失所望呢。”
市长哼的笑了一声。
“我也听说您的马戏全国闻名，今天有幸一见，也不过如此。”
“蒙承您夸奖了。”
“市子！跟我回去！别浪费时间在这种无聊的事情上！”
小丑先生身边穿着正装的少女突然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样，突然绷紧了全身，然后向小丑先生鞠了一躬，跑掉了。
柿子林在雨后显出半绿半黄的颜色，高大的像是被天空吸引着，树冠，枝叶朝着天空坠落而去。小丑先生靠在柿子树下眯了一会，人已经都散去了，空地上的脚印模糊不清，分不出来男人的，女人的，还是孩子的。
小丑先生蹒跚着回到马车上，收起了车棚和舞台，躺在垫子上摘下面具，难以成眠。
咚咚咚
“上午真是失礼了，我可以进来吗”
“里面请”
是市子，上午落荒而逃的女孩。
“实在不好意思，刚才收摊的时候没有看到你”小丑先生干笑了两声，背过身把面具按到脸上。
“上午的表演真是精彩，谢谢您能来我们这样的小城市，如果可以的话，今后可以举办更多的演出吗？”
“谁知道呢。”小丑先生又靠回垫子上，对着对面的椅子伸了伸手“请坐。”
“您不喜欢您的工作吗。”市子按住裙子，坐下了。
小丑先生瘫坐在垫子上，向上仰视着市子的脸“我也是要吃饭的，你们喜欢最好，不过喜欢没法当饭吃，表演我今后也会办下去，不过不会像今天这样免费了。”
“好，我会期待您的”市子僵硬的表情浮现出一点笑容，然后又马上恢复了冷静的样子“我这里存了一些面包，虽然不是很多，不过还是希望能够答谢您上午的表演。”
“不用在意，不过既然是谢礼，那我就收下了”小丑先生懒洋洋的伸手去接篮子。
“您要注意这个城市的规则哦，在柿城，私存余粮是不合法的，多余的粮食要缴纳给政府，每一个月会有检查。还有您最好不要在晚上出去，如果遇到巡夜的宪兵队的话是解释不清楚的。”
“你这不是都触犯了吗”小丑先生苦笑了一下“话说回来，看市长先生对你的语气，你应该是他什么人吧，是统治阶级的话，就算触犯法律也没有关系吧。”
“他是我父亲，我已经不和他一起住了，不过就算是我，依然要接受检查和宵禁的限制，这些只不过是我藏得好而已。”市子面露一点得意的神色。
“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孩子”小丑先生揉了揉头发“好了，我要睡了，你随意。”说着，小丑先生就躺在垫子上，面具罩着他的脸，一如既往的笑着。
“已经到宵禁的时间了哦，你不会打算让一个女孩子自己回去的，对吧？”
“恕不远送。”小丑先生摆了摆手。“过得来自然也回的去吧。”
“那我可不走了哦！”
“你们那些礼节和伦理没有关系吗。”
“我才不喜欢呢，碍手碍脚的，平时装成那个样子真是太累了。”
“床在那边，你随意好了。”小丑先生把脸埋进垫子里，向后伸手一指。
小丑先生到底是什么样子呢。市子躺在床上无法成眠，翻来覆去的总想去瞟一眼小丑先生的面具有没有掉下来的倾向。
始终还是没有呢，她低头叹了口气。那我自己去拿下来看看好了！市子这么想着，踮着脚尖从床上下来，伸手去够小丑先生的面具。
还差一点…
还差一点点…
“啊啊啊啊啊！”小丑从垫子上弹起来，抓住市子的手腕，另一只手捂住自己的脸吼叫起来“你干什么！还给我！还给我！把面具还给我！”
市子吓得呆坐在地上，止不住地道着歉。
“你看见什么了！告诉我！你看见什么了！”小丑摸索着地上的面具，抓起来扣在脸上，转过身抓住市子的衣领，掐住她纤细的脖子“你看见什么了！”
“对不…对不起，我什么也没看见…对不起。”市子用泫然欲泣的双眼看着小丑。
小丑的双手抽搐了一下，放开了市子“对不起，吓到你了。”
市子坐在地上哭了。
“稍微有些不能让你知道的事情，冒昧的问一下你是哪一年生的？”
“9…99年”市子仍然没有平复下来，坐在地上啜泣着。
“今天真的很抱歉，如果你能原谅我的话，作为补偿，后天我的演出能邀请你来吗。”小丑先生拼尽全力着装出和善的样子。
“嗯…嗯好”
又给自己添了一件麻烦事啊。真是蠢。
把市子送回了家，已经快中午了，小丑先生向自己的马车棚赶回去。路边果园的人已经在工作了。小丑先生向周围看了看，每家的后院都是柿林，只有少的可怜的田地。叫柿城也不足为怪。
小丑先生走到马车棚前面，发现两队宪兵站成两排，中间是市长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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