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这世界真好，吃野东西都要留出这条命来看。”说出这句话的，是老人韦绍兰。

          一位在广西省的山村里，被世人淡忘的老人，她的近身只有一位年迈而残疾的儿子照料起居。老人之所以特殊，是因为她有一个让她背负了70多年的痛苦的身份——二战中遭受日军凌辱的“慰安妇”。这一切，我是通过一部叫《三十二》的纪录片知道的，导演郭柯，近作《二十二》，我看完全场并，起立默哀。

        2014年冬天，山西省武乡县的一个村庄里，办着一场简单而不失悲痛的葬礼，三声炮响，一番弹唱之后，“时风”三轮车送走的，是何玉珍老人，与韦绍兰老人有着同样命运的“受害者”。因为是山西方言，而且是小时候看到过的白事场面，所以，从一开场，我便一度哽咽，直到青草覆盖了坟墓，白雪化为春雨。冬去春来，时光境迁，再过好多年，或许最后一位老人也走了，那时候阳光依旧，却没人记得那段融化在黄土里的黑暗。

        湖北省孝感市。毛银梅老人哭着说，不讲了，不讲了，褶皱的皮肤上，流淌着跟70多年前一样的苦泪。她曾经是一名韩国人，二战爆发以后逃难来到中国，不幸被骗掉进狼穴，自此以后，她的命运与苦难联系在一起，终其一生。不知道老人是否真的不愿回忆，她只是一直重复说一半记得，一半忘记，看到她佝偻的身躯消失在台阶下，我忍不住再一次泪目。以前，我总觉得要为她们伸张正义，可是，没想到过她们是否真的愿意再重揭伤疤，今天，我们可以坐在电影院面无表情地看完她们的故事，却不能真正感受，在她们心中的苦痛。

          整部影片就是这样，没有一句完整的讲述，没有一个通贯的场景，却真的连接出那段黑色的历史。让我最难过的，是残破的屋子里，一位老人在自闭症似得撕着手里的东西，镜头慢慢上移，老人在2014年去世。从2012年之前的120多人，到2014年的22人，再到今天的8人，在以后，老人们的故事可能会被慢慢尘封，甚至上不了我们的历史教科书，历史纵然会被遗忘，但拒不认错的恶魔不应该被原谅。

      坐在我旁边的是一对母女，母亲在对女儿讲述什么是汉奸，什么是慰安妇，什么是抗日战争。影片结束以后，那位母亲对她的女儿说——你要记住。

        是的，我们也应该记住，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