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行过无数的路,渡过无数江河,观过许多遗址,知名的也好,不知名的也罢,总觉得难以与徽州家乡的风景媲美。再美的亭台楼阁轩榭,再繁的碧瓦飞甍,再清奇自然的山川日月,都比不上我时常念想的家乡的那一抹随处可见的粉黛白灰,比不上那醉人的飞檐、那一缕淡淡飘忽的炊烟。
古村旧韵
记忆中的徽州,美在一个个古朴典雅的村落。曲曲折折的石板路上布满的青苔,仔细看去,绿盈盈的颜色竟深浅不一。石板路旁,倚着一条水道,正所可谓“妇人浣洗的佳处 ”。徽州向来是多雨的,水道中的水随着雨水的丰歉时涨时消。那水好生乖巧伶俐,好似认了道儿似的,知晓何时转弯、何时奔涌、何时止住那脚步歇息。水道萦绕整个村落,仿佛有神灵指引 一般,最终又全都江集在村内那方极大的池塘中——可巧,那池塘正是村落的中心。那流动着的水啊,孕育了悠久的徽文化、淳朴善良的徽州人,孕育了那一片湛蓝明朗的天。
不住流淌着的涓涓的清澈的水,环绕着栋栋雅致的徽派楼房——青灰色的房根顺着地势延伸,毫无矫饰之感。厚厚的粉白色墙体简约美观,常有古藤老树掩映,自有一番风韵。黛色的瓦错落有致,时而可见灵动的飞檐,动静相衬,给粉白色的墙体在素淡中平添一份英姿。黛瓦粉墙里房镶嵌着窗户,窗下常有鸟雀衔枝筑巢,虫儿鸣声休憩。顶楼的烟囱里,总是飘荡着袅袅炊烟,散入天际,汇入和风,悄然漾开去。远远望着,似天边飘忽的云。
徽州的村落总是静谧的,徽州人的生活、性子都恬淡得好似缓流的水,亘古不变。殊不知徽州人早已在明清之际迈出村落,扬帆踏海,踏上求生创富的征程。无数条路,在晨光熹微中被徽州人踏破,浸注了徽州人如注的汗雨。那份苦辛确使“徽商”扬名中外,经久不衰。在人们守望自然、与自然和谐相处的安详中,村落多了一份神秘的意韵。
古街新境
人们不可能总待在村落里——村外的老街便成了消遣的好去处。
老街的路宽阔多了,规整多了,走着也更加舒坦。如若没有游人游览,白天是相对冷清的。村落的人们白天总有忙不完的事情,种类之杂,顶目之丰,令人咂舌。但舒朗的白天是墨客文人赏景的佳际,老街那古朴的瓦片及宽阔的墙体,蕴藏着庄严肃穆的徽文化的气息。
一到傍晚,老街便热闹起来了。街两旁到处是商贩在热情地摆摊叫卖,商品琳琅满目,令人应接不暇。不知为何,这红火的商业繁荣的景象与这古朴异常的徽派建筑风格竟无半分违和感。人们亦都兴冲冲地融入其中,体味现代与传统交融的快味,享受这份文化大餐,一派祥和愉悦的图景。不由得想到千古畅想的“大同社会”或许是要从“家和万事兴“开始吧!
徽韵异景
如诗如画的徽州美在绵绵水秀山清。徽州之韵抒写在凌云的黄山之脉,村落之人游赏的好去处。整个山脉蜿蜒曲折,绵延数里,几乎快把半个徽州环绕了。山体微微敧斜,灌木丛生,百草丰茂。一阵清风吹过树林,树叶共同演绎一曲交响乐。此刻远观之则似一片墨绿色的海洋,不时跃起绿色浪花诠释了“化作春泥更护花“的淡泊之感、奉献之魂。
四海皆知的山脉部分名为“黄山景区”,以温泉、怪石、轻松、林海著称。仰仗万仞险峰,几近竖直,山边的铁索让人不寒而栗之时又心生对大自然最初的敬畏。感叹自然的雄姿,人类得以追溯自身的源起;感叹那一片山河,人们在徽州的韵脚中看清了自己本来的容颜。
在那山半山腰的缓坡,有徽州独有的“迎客松”“送客松”。那松的姿态正如其名,微微躬着腰,似谦逊的笑;用手指点着小路,欢迎远道而来的旅者,浸满了徽州人谦逊好客的传统。 我曾不止一次地为之倾倒,因过于尊敬这份自然的馈赠而不敢触碰,亦因常有“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之感而不敢接近。每当立在远处,总会因看见他人无端亲近儿泛起阵阵凉意。那怪石则怪在类鲜活之物,怪在过于有灵性。有的石头伴山分布,给巍峨俊逸的山平添了一种清奇之姿;有的盎然独立于山顶,像是在张望着什么,目光放得很远——那是远去的游子在梦里思念故乡而幻化成的“望乡石”吗?
大自然的奇妙鬼斧有力地携刻在徽州黄山的魂魄里,漾在徽韵的长河中。黄山集日月精华而生,是需要人气来滋养守护的。年年岁岁,黄山游人如织,数以万计的游客甘愿在风雨中与之亲近。于是,自然而然的——人承了山的精神,延续融合了徽文化刚性的一面;山色因人的守望更加清丽纯粹了。
徽州的山水,村落,种种,处处,是我自幼寄情的精神家园。游着山,听着水,忙着学业,一路南下至如今生活学习的这座秀美清新的城市。离乡二十小时的漫漫长路,早已不见那粉墙黛瓦,甚至连错落有致的村落都没了踪迹,更莫言畅享冬日踏雪寻梅的乐趣——仿佛是换了一个世界。不过,令我无比欣慰的是:每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天际,若是站在廊台向远处忘去,总会看见那笼罩着轻纱似的灵秀的山,总能嗅到湿润的气息律动着的桂林的水。于是,陶醉在这曼妙的山水中,思乡之情确是淡了十分,便静享从“人文”到“自然”、从冰雪到细雨的神妙转换。
每当我漫步校园,触碰清风拂过树丛的温柔,聆听清脆甜美的鸟鸣,体味那难得的真正远离尘嚣的沉静,总会想起东坡居士的一句词:
“此心安处是吾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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