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树

        文/一斤

      我家的下一行，阿华哥厝的东头，庭下有一棵朴树，树皮斑驳，可能有些年头了。它不是村里最古老的树，也没有它们长得高壮，笼盖四野，但比它们幸运多了：村西边的那棵朴树因主人起厝砍了；村最下行的两棵犹在，但已老态龙钟，早年树上筑巢的喜鹊早已不见了踪影，再也引不来人们的注目；唯有这棵朴树，虽日见老去，还是深得人们的喜爱，我们回村都会去看它一眼，摸它一回。

        我们小时候更是对它钟爱有加。自它春天发芽，到秋天结籽，我们便一步也没离开过。夏天尤其如此，与它朝夕相处。上学，在上呼朋引伴，集中了一起走。放学，我们便在树下引体向上，做游戏，聊八卦。树下玩厌了，像猴子，便蹦到树上，躺在打好的简易绳床上，一人一床，悠哉悠哉。更多的时候，是爬到树梢顶杈，晃晃悠悠，展示自己过硬的攀爬本领，与鸟儿一起栖息、出没在树枝间。有好几次缘着树枝差不多到厝顶。它结籽的时候，是我们最忙碌快乐的时光，我们摘下一捧一捧的朴子，放口袋里，当子弹。我们每人一支自制的竹筒枪，有枪膛，有枪栓，装好子弹，往前一推，枪便会响，甚至会冒烟，特好玩。这便是我们的玩具枪，可以用来唬鸟，也可以用来吓人，大家玩得不亦乐乎。秋天的时候，朴子便黄了，红了。它可以吃，黄的有点涩，红的甘甜。白露过后，它更加好吃。这时候，树上会聚集很多雀鸟，蜜蜂。我们便辗转各个枝头，和它们抢果实吃。以致有时被蜜蜂蜇了。

        周末的时候，大家做好作业和家务活，便会来到老树下，与小伙伴聚会。然后天南地北地乱聊，没主题，说一些学校里发生的新鲜事，或从道听途说听来的奇闻怪事，或说一些从大人处听来的鬼故事。大家会把大部分时间消磨在这里。但没一个人生厌，乐此不疲。每天玩够了才会回家，或者等到大人叫吃饭了，才会恋恋不舍地离开。仿佛老树就是我们的根，树上树下都是我们的乐园，把我们从村庄的各个角落里吸到这里来。

        唯一不足的是它冬天落叶，光秃秃的，一片灰暗。树上只留我们系着的绳床，在西北风打颤。我们全然没有上树的兴致，跟麻雀一样，只是偶尔在经过时在上面跳跃一下，我们也只是偶而有些阳光明媚的日子，才会爬上去躺躺。早春也一样，任它在春雨里浸泡。直到春分过后，突然有一天，细心的人会发现树枝在春风中渐渐地湿绿了，直到逼你的眼，便知道春天真的来了，它要发芽了。又过了几天，不到清明，它便长出了嫩鹅黄色的树芽，蓬勃起来了。我们的心在经过漫长的等待之后，也慢慢地温暖起来。一年之计在于春，我们的好日子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