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不太会“编东西”的人。从小到大,几乎没有撒过谎,因为不知道该如何编出一个合理的借口,因此一旦有想说谎的迹象,总会被父母一眼识破。小时候,作文写得好,经常被老师夸奖,可是让我去构造一个庞大的故事体系,就会感觉自己无从下手。没有经历过的东西,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描述,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去描述故事中男女主角深情的注视相拥,该如何去描述他们之间温柔缱绻的相处?是的,我的感情经历很少。和初恋的相处并没有带给我多少关于爱情的深刻认识,那时的我忙着学习,忙着为考上心仪的学校奔波,初恋对于我来说,好像只是一个下课等我一起吃饭,周末一起出去放风的玩伴而已。我们有尝试过那些风花雪月的事吗?我想是的,尝试过拥抱,尝试过亲吻,可是年少的我们啊,又哪里真正感受过那份温柔绵长的,属于爱情的味道?只是因为好奇,只是因为有趣,所以我们在一起了,所以我们尝试了,可是我却仍然迷茫,仍然不解,甚至质疑过爱情的存在。
“你只是还没遇到那个对的人而已”,妈妈语重心长地对我说。
“是吗,可是我什么时候才会遇到呢?会不会一辈子过完都遇不到?”
带着这种疑问,我考上了大学,离开了家;带着这种疑问,我登上了飞往大洋彼岸的航班,机票的终点是,法兰西。
那时候我们真青涩啊,妈妈将我送到浦东机场国际航班的安检口,同行小伙伴们的父母也驻足在安检口。父母在外面,我们在里面,其实只是一个转角而已,再回过头,已经看不见向我们招手的亲人的身影,波波开始抹眼泪,我的心中一时也涌上酸涩,“没事,没事,只是一年而已,很快就会过去的”,我安慰波波。谁能想到,这只是我们在未来一年中所经历的第一个告别呢?我们几个女孩,虽然已经将行李箱提前托运,可是手上仍拎着大包小包,跟随着缓慢前行、等待安检的人流,我隐约感觉,以后的日子,或许只能依靠自己的双手了。
与其她同乘一班飞机的同学会和,一行七个女生,在共同度过漫长的,20个小时的飞行旅途后,将于法国戴高乐机场兵分两路,三人向北,四人向南,开始我们的留学岁月。我们在上机前疯狂自拍,共同发出最后一个定位在中国的朋友圈,给父母打电话,告知自己要登机了。然后我将自己中国的手机号保号停机,将抗压耳塞仔细地塞在耳朵里。从此大家再打我的这个手机号就打不通了,我想到,可是又有谁想给你打电话呢?另一个我自嘲道。航班将于凌晨从上海出发,飞行九个小时,随后在阿布扎比经停。上机了,一切都是那么的新鲜,我从未乘坐过这种超大型的飞机,座位密密麻麻,目之所及,中国人的黄色面孔仍占大多数,让我感到好奇的是这些中国人看上去十分有去外地打工的派头,“难道他们要去阿布扎比打工?”这个念头在我脑海中闪过。我和妍妍坐在一起,落座后便开始仔细研究娱乐设施和随机附赠礼品袋。过了一会儿,吵闹声逐渐小了下来,看样子大家都已入座完毕。灯光变暗,飞机开始缓缓滑行,终于,我们起飞了。
我自以为自己很聪明,选择了一班在凌晨起飞的飞机,机智地认为我可以在登机后倒头就睡,醒来刚好到达目的地。是的,我真是太单纯了,飞行平稳后,灯光渐暗,旁边的妍妍戴上耳机和眼罩准备睡觉了,我也一样。二十分钟后,我第十次调整自己的坐姿,仍然无法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怎么可能?在椅子上完全睡不着啊!”我的内心嘶吼着,无比绝望,不仅绝望,还倍感凄凉。看着妍妍睡熟的面孔,听着周围不绝于耳的鼾声,我痛恨自己的矫情体质,我是一个不易入睡,睡眠浅、质量差,对睡眠环境要求高的人啊!可是为什么我却一厢情愿地认为自己可以在睡梦中完美度过九个小时的飞行呢?
半梦、半醒,憋屈的姿势和无法舒展的身体无时无刻不在攻击我脆弱的睡眠。我听见空姐走来走去,听见她们让乘客放下遮光板的声音,听见后排一位去爱尔兰留学的妹子依然精神百倍和同伴讨论行程的声音(交谈后记下了她的微信号,之后却被我不小心删除,我们也仅仅只是一班飞机之缘而已),我感受着在这架大型飞机上的人生百态,同时也在哀叹着自己的时运不济......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喧闹的音量键被扭开,大家逐渐醒转,飞机要降落了。
我强打精神,跟着人群走出舱门:外面是一派暮霭深沉的景色,灯光昏暗,几颗星星挂在远方——“这,这是几点?”我问旁边的同学,“嗯,现在应该是当地时间早上六点多吧。”我思考了一下,我们现在在阿布扎比,和北京有三个小时的时差,此刻太阳还未升起,怪不得这番景象了。
撑着两个被硕大眼袋挤得无法睁开的眼睛,头脑完全丧失了运转的能力,我像具尸体一样跟随大部队蹒跚登上不知要开向何方的奔驰牌摆渡车,在肉体与肉体的挤压中抓着吊环,勉强寻找着平衡。“万一这辆车把我送到另一个航站楼呢?”一个念头在脑海中闪过,仅仅是闪过而已,“算了,随它去吧,大不了去其他国家转转。”我放弃了挣扎,垂下头,闭目龟息。完全无暇欣赏传说中第二大土豪城市阿布扎比的纸醉金迷,因为我的眼睛真的睁不开。我们下了摆渡车,来到一个航站楼,在充满艺术感的阿拉伯文中努力辨认着英文的标识,走过一段长廊,又乘一段电梯——眼前竟然又出现了一个大摆长龙的安检口!怎么?原来我们还没有进入航站楼啊...好吧,安检,手机电脑充电宝再一次掏出来,化妆品也是,鞋子也再一次脱掉,惊喜的是帅气的阿拉伯小哥哥会说中文,这一发现稍许抚慰了我糟糕的情绪。经过颜值的安慰,加上终于通过安检,找到我们的登机口,我也打起一丝精神,有空欣赏豪华的阿布扎比航站楼内景了。
“土豪,果然土豪。”我暗自赞叹着,整个航站楼穹顶采用阿拉伯式圆顶建筑风格,当然,镀金元素是必不可少的,到处都是以金色为主色调的装饰,充满了《一千零一夜》的异域风情。第一次看到这么多身穿白袍的阿拉伯小哥哥往来穿梭,我充满了好奇。“他们有些人真的长得很帅啊!而且居然用白袍当工作服!”我花痴地对小依说,“这块梦幻的石油大国真的是盛产俊男靓女啊!”她回应道。当然,我也发现虽然很明显往来的身着白袍的机场工作人员都是阿拉伯人,但也有不少身穿机场工作服,却很显然是东南亚面孔的肤色黝黑的男人们——做着打扫航站楼的清洁工作。“这些人难道是印尼劳工吗?”我思索着,脑海中不知怎么又浮现出和我们同乘一班飞机的前往阿布扎比打工的中国人的面孔。目之所及,所有的工作人员居然都是男性,看不到一个女性工作人员。“是了,阿拉伯女性一般是不会从事这种抛头露面的工作的吧。”
在登机口附近休息了一会儿,我想去厕所收拾一下蓬头垢面的自己,竟又在厕所中发现了一片新天地。男性卫生间和女性卫生间分别设置在电梯的两端,保证大家永远不会存在“举头不见低头见”的尴尬,门口除了标识出男女厕所,下方还有一个小人呈跪姿伏地的图形,这是什么意思?进门后是极其宽敞明亮的空间,一条走廊通向一扇半掩的门,隐约可见门里有身穿黑袍的人起起坐坐,好像在进行什么仪式。不一会儿,一位身披黑袍的女性走到门口,穿上鞋离开,我才看清楚原来这是一间独立的祈祷室,里面三三两两的阿拉伯女性在进行着穆斯林一日五次的祷告!我完全被他们虔诚的宗教信仰而折服了。祈祷时旁边是方便的空间,单是洗漱台大概就有三四排,隔间里面也配有洗漱台,而最让我惊奇的不是这些——要冲水时,我突然感觉到一丝暖意,原来他们竟然是用热水冲厕所!再看到马桶旁边一个奇怪的喷头式的装置,我大概明白了一些——真相就是,他们,阿拉伯人,在方便完之后会选择用旁边的喷头,而不是卫生纸来做清洁工作!这个重大发现简直让我目瞪口呆,急忙拍照留存,并在连上wifi的第一瞬间发了我自告别中国以来的第一条朋友圈。
在参观了出售各式阿拉伯特色服饰和奢侈品专卖店、电子产品专卖店(我还在其中发现了自己的华为手机,价格比国内要高)之后,我们要去等候登机了。虽然只在机场中停留了三个小时,阿布扎比已经给我留下了一个总体印象:人们都很友好,很和善,可能是因为中国大妈超强的带货能力,可能是因为真的随处可见中国人,这些阿拉伯帅哥们似乎已经潜移默化地学会了中文常用语和辨认中国人的能力,在我们经过换汇台时,远远坐在里面的白袍小哥很开心地对我们挥挥手,说了句:“你好,中国人。”(把我们吓得够呛,回来讨论了很久他们是如何根据我们的服饰和走路姿势辨认出我们是中国人的)
又要登机了,乌压压等候的人群中我们的黄色面孔终于不再是主流,黑色皮肤、棕色皮肤、白色皮肤,各个国家和民族的人似乎都齐聚在这里,为了奔赴法国这个目的地。这种情景让我感到新奇,又有一丝紧张和不安。这次的八个小时飞行全部在白天,吃一会儿东西,玩一会儿游戏,欣赏一会儿容貌俊美却羞涩的阿拉伯语播报员小哥哥,想要睡觉却总被耳朵的不适干扰,于是只能集中注意力希望飞机赶快抵达。度秒如年,我觉得我这一生最难熬的时间大概就是在飞往巴黎的长途飞机上了。当飞机终于开始下降,同伴们纷纷发出赞叹声,拿出手机拍摄我们飞越大海的壮观景象,而我只能捂住耳朵,对抗着胀痛感——小时候得过中耳炎之后,我的耳朵便不能有效调节飞机上升或下降带来的气压不均衡,什么时候才能落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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