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夏天

作者: 洛水芙蓉 | 来源:发表于2020-08-14 12:06 被阅读0次

           那年夏天来得特别早,农历六月不到,麦子已收割完。一场小雨过后,田野里到处齐刷刷的麦茬里,露出来了稀稀疏疏的小绿脑袋。

           秋播之后,豆苗长大之前,是村里的休闲时间。男人们要么三五成群,聚在浓荫的大槐树下,一盘萝卜丝,一盘醋溜黄瓜,吆喝着喝起了酒;要么围着一张八仙桌推牌九。女人们会坐在村南头的树荫里,纳着鞋底和垫子,任由大点的孩子在树林里爬高上低,小点的孩子在地上到处乱爬。

           父亲一连几天去打牌,白天都不见踪影,晚上很晚才回来。有天晚上,却稀奇得很,天擦黑就回来了。回到家,也不吃饭,直接挺床上睡了。母亲依经验,知道他肯定打牌输了。到吃饭时,也不让我们叫他吃。半夜,我们都睡下了,父亲才悄悄起身,乘着月色,偷偷跑到厨房找剩饭吃。

           约摸过了一周时间,后院三爷家要去镇上买秋季作物上的化肥,母亲想凑他们车买些回来,于是到里屋做好的新布鞋里取钱,结果鞋子摸了个遍,她藏那二百块钱却找不到了。不用猜,母亲就知道是父亲拿去赌博了。

          母亲找到父亲,质问是不是他拿去赌没了,父亲一声不吭,只低头在地上抽旱烟。母亲气得骂了他一通,背起小弟去外婆家了。

           母亲一走,我和妹妹跟着父亲在家,饥一顿,饱一顿,三餐不继。没过几天,我俩趁父亲出外,两人一商量,去外婆家了。

           外婆家离我们家并不很远,有七八里路。我们两个人边玩边走,中午启程,却晃晃悠悠到太阳落山时才到。到外婆家时,可把妈妈和外婆吓坏了,两个平时文静的丫头,一个个浑身弄得像泥人似的。因为走到离外婆家还有里把地时,路过漫水桥,两个人看到漫水桥下的溪流里有小鱼虾,停下来捉了半天,偶尔捉到一只两只,开心得在水中打起了水仗。

           在外婆家的日子总是开心的。外婆毎顿饭总变着花样做,在家吃不到的饭,外婆都做了。没过几天,外婆家喂的大黄狗下了一窝小狗,引得半个村子的小伙伴毎天都来看,每个人都想在狗狗满月之后领走一只。

           有时,我和妹妹也会跟刚结婚不久的小舅舅和舅母去田地里,他们做农活,我俩在地头捉蚂蚱。偶尔他们也会在除草时看到地龙,一种可以烤吃的虫子,于是,休息时,便找来一些干麦茬,把它们烤得遍体焦黄,咯嘣嘣吃掉了。

           夏季总是多雨的。在外婆家没过几天,下了一场大雨,下得沟满河平的。大舅家厨房后有条小水沟,那次也下得满满的。因为上游是一户人家的鱼塘,因雨下得大,决堤了个口子,不时有半斤八两的鱼儿从大舅家房后的小水沟里跑出来,大表哥和二表哥两人一人拿竹筛子在水里拦,一人站在前面抓,两个人配合,毎天都能捉半水桶,多是鲢鱼和鲫鱼,偶尔也会有泥鳅。大舅母将表哥们抓的鱼拌了面,用芝麻油煎得脆脆的。做好后就叫表哥们给我们端半盆子来吃。那样的日子真是开心。

          下雨后的树林,土是松散的。晚上是爬叉爬出来的时候。泼皮胆大的三表哥常会叫上我们一群小的,在屋后的林子里举着手电筒,找地洞洞。只要看起来平的洞,爬叉准在洞内还没出来,用树枝一掘,准能挖出来一个。那些洞口有新泥堆积的,说明爬叉刚钻出洞,用手电在边上一照,它肯定在附近。有的还没褪壳,而也有褪了壳变成知了的。一个晚上下来,会抓到好多。

           日子不知不觉过去了半个月。父亲寻思母亲的气消得差不多了,于是买了些礼物到外婆家,恳请母亲回家。母亲仍不理他,但又怕田地荒了,于是收拾好衣物,父亲抱着小弟,母亲抱着小妹,我抱了只小狗狗,一起回家了。

           回到家,我们的主要任务是照顾小狗狗,每天吃住在一起,百般宠爱,有好吃的就先让她吃,有好玩的就逗它玩。但有一天,我们一家人都去地里除草,回来却发现小狗不见了。原因是家里的门缝太大了,它趁我们不在时跑了出来,被路过的人抱走了。

           因小狗丢了,我和弟弟妹妹伤心了好多天,那种忧伤不知如何排解。直到二伯家里的猫下了一窝小猫仔,母亲去为我们讨回了一只,这种整天的哭闹才罢休。母亲终于可以过几天安静日子了。

           家门口的小菜园在母亲走后的半月,野草疯长有半人高,盖过了小葱、韮菜和茄子所有的莱,菜园变成了草园。父亲是从不去经营它的。母亲花了一天时间,才将它恢复了菜园的模样。

           那一年的夏天,在渐隐的蝉声中,悄然而去,把生命的印记定格在某年某月的时间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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