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江城子∙雪殇
【流水落英疏影,青龙白练交颈,铿锵磬鸣铮铮,草木深处青青。对刃合璧双蝶舞,倾城二色伴倾城。碧海清光风雷动,一地残雪,月缺花谢断肠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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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南冥,上古三圣之一。”
……
行将躁动的气氛沉寂下来。几缕轻纱似的微云缭绕而过,熟稔地穿游于银发丝袍间,天地间只有清风抚耳,若有似无……
三界众人无人再行诘问。每个人脑海里却都兀自雷鸣电闪、巨浪翻滚。
“……时间之轮的流动之力,源自我神识中的上古之力。万事万物的荣枯皆有其既定轨迹。而这轨迹只有去路,未有归途……”眼中闪动着温和的流光,南冥侃侃而谈,并没有把众人的惊悸失语放在眼中,“生命是条单行线。正因为没有回头路,每一处岔口的选择才变得有意义,生命才更具价值,即使渺小如朝生暮死之蜉蝣……”片刻的悸动,如同看到了鸿蒙之初生命的胎动。南冥垂眸,沉浸在对生命的敬畏里……
须臾,他抬眼正视罹天烬,肃然说道:“逆转时间,有违天道,必遭天谴!首当其冲,便是催动时间之力。灭我六大神识之一,于我而言,不过断臂之痛,而对于卡索而言,则是灭顶之灾。”
风似乎都屏息了……
万籁俱寂中,忽然传来抑制不住的抽泣声。
“不!卡索不会死的!!他……他……”岚裳已经哭成泪人。她想说,他还没有娶我,可是却已然泣不成声。
“别哭了!!”罹天烬烦躁地低吼着,狠狠斜觑岚裳,“我哥还没死呢!!”
星旧紧皱眉头,轻轻拍了拍罹天烬的肩膀,劝慰道:“一偏之言,如何可信?”
“不,我信……”颤声说着,樱空释泪眼朦胧,狠狠绞紧拳,他痛心疾首,“星罗森林一役后,我哥便……便已五识俱丧……”
一片哗然,三界众人已然混乱了,窃窃私语之声四起。
“你……你说什么!!”罹天烬猛地捉起樱空释的一只胳膊,质问道,“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任凭罹天烬大力钳制,樱空释却没有做任何反抗。他垂下头来,将满腹苦痛隐于暗影中。只那轻颤不止的拳头,让人莫名揪心。
“若非我神识被煞气侵染,卡索早已毙命……”南冥轻描淡写地揭示着真相,似乎卡索的生死于他,无甚关联,“几万年前,我被异界魔物所伤,侵染了嗜血煞气。那一部分力量便封印在寻梦族冰晶中。自卡索将寻梦族冰晶埋入身体,煞气便侵染上他。”
数万年的过往,历历在目,恍如昨日。本以为,早已释然的伤口,如今亲口说起,却依旧隐隐作痛。南冥微皱眉心,按压下心中不平,继续说道:“异界煞气,来自三界之外,我等上古三神也无可触及。这血煞,以万物精血为饵食,若得及时供给,不但可续命保身,更可增进神力。”顿了顿,又说,“那嗜血冰晶在埋入卡索体内前,受大量精血滋养,卡索便得煞气之利,从五识俱丧的丧失地狱中转醒……这还要感谢你妹妹……”说着,南冥瞟了一眼星旧。星旧心中抽痛,却只能强自镇定。
“但若拒不进食精血……”南冥事不关己地吁叹一声,幽幽说道,“必遭煞气反噬。淬毒入髓,灰飞烟灭……”
水镜海又一次陷入无以名状的沉寂……所有人都意识到,长久以来,卡索独自承受了怎样的痛苦煎熬……不仅是肉体上,丧失与侵蚀的轮番折磨,更有大义与私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生死抉择。以卡索性情,岂堪忍受倚靠嗜血屠命而苟活?他必然早已做出了选择……
“如何……如何可解?”樱空释抬起头,眼圈湿红,艰难地问道。
“无药可救,无法可解。”南冥冰冷的声音如同死神的镰刀,在罹天烬和樱空释的心里生生剜了一个血洞。
“……不,不会的!”罹天烬连连摇头,强硬地拒绝着这绝望的答案。他混乱的寻找着一线生机,絮絮叨叨,语无伦次,“我哥不会的……我可以逆转一次,便也可以逆转第二次!不!我不信!一定有办法的!!”
突然想到了什么,罹天烬眸光一闪,如同绝境中看到一丝光明,他急不可耐地诘问道:“既然五识俱丧可以被煞气之力破解,那么必定有什么力量也可以破解煞气的侵蚀!”
如同干涸荒漠中偶遇的甘霖,这有些牵强的理由,却让众人心生希冀,死寂的氛围忽然又活络起来。
“对!总能找到办法的!”樱空释随声附和着,湿红的眼睛也有了些许神采,“我哥说过,万物相生相克,无上则无下,无低则无高,无苦则无甜,推而广之,世间诸事无可独尊!!”
“哼……”有些怜悯地轻叹一声,两指撩起自己一缕银发,轻柔捋过,抬眸正视众人,南冥说道,“唯有一途,可保其性命无虞。”
众人个个屏息凝视,聚精会神。
“归本融源,与我共生同命!”轻挑嘴角,南冥如持左券,二指轻轻一拨,那缕银丝似锦如烟,飘落于身后。莞尔一笑,星眸璀璨,他继续说道,“以我神力,压制煞气,不过是举手之劳,不费吹灰之力。自此之后,他便是我,我便是他……一如目下……”
“……”众人都僵立当场。谁都明白,如此破解之道,无异于饮鸠止渴。自此之后,卡索便是俱行尸走肉。只一副皮囊活着,再没有独立灵魂,这又和死亡何异?
轻笑一声,南冥漫摆袖袍,轻摇银发,带着一身星辰,转身徐徐走去。其实他并不在乎三界众人是否同意。因为,无论他们态度如何,都改变不了他回归的事实。他意不在此,不过是应景的过场。他有更深的企图,更大的野望。这个游戏,还没有结束……
踱着闲步,南冥垂眸,一派云淡风轻,“他回来,便是死。不会来,尚可生。怎么选,还需多言?”
“……”难捱的沉默,一如往日种种两难的抉择。命运似乎开了个可悲的玩笑,怎么选,都逃不过天意的捉弄。倘若无路可选,尚可死心塌地。如今有的选,却更让人苦不堪言。
活着总比死了的好!也许总有一天,还会有转圜的余地。至少,这般委曲求全也给了这不堪的命运一线生机。
如此安慰着自己,罹天烬和樱空释只觉得自己如牵线木偶般任人摆布,打碎了牙,也得往肚里吞……
其他众人更无从可选。当下,神域之中,上古之神面前,如何做选?还不是听之任之,两全其美不过如此……
“都不讲话,我便全当你们同意了……”一切尽在掌握中,南冥并未露娟狂之色。他信步走去,雍容尔雅,缓带轻罗,似是随性般说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各位俱是神族首领,无论德才品貌,无一不是龙魁翘楚……于我麾下,自然可堪重用……”
“……”一片默然。
南冥这番言语,听来顺理成章,却细思极恐。不战而屈人之兵,已是伐谋之最高境界。然而,他非但于不动声色中便将三界神族纳入囊中,而且还打着拯救三界储君性命的旗号,令人未敢有半分异议。手段之高明,让在场众人无不心生忌惮。
随着一阵金属的嗡鸣,一道电光银蛇裂空而过,形如匹练,气势如虹。那电光披霞分雾,所过之处,气流轻颤,云霭翻腾,神力场异常鼓噪。如游云惊龙,瞬息间,电光银蛇飞致南冥身前,强劲震颤着,仿佛躁动的呼唤。众人这才发现,原来是弑神剑。不久前卡索以弑神剑自残,血祭神龛,打开了神域,那剑便插在了原处。
南冥凝视着弑神剑,眼中缓缓流动着温和的光,仿佛面对故交旧友。他轻轻抚过华丽的剑身,那剑如有灵性般嗡声大作,周身四溢五彩霞光。霞光中,弑神剑逐渐变成更朴拙精巧的模样。
“老朋友,好久不见……你一直在找我吗?”南冥握上剑柄,弑神剑的躁动戛然而止。执剑在手,一厘一厘端详着剑身,他似叹似述,“久候了……”
白刃寒霜逼人,流光清影摇动,恍惚又见樱花树下双剑对舞……
流水落英疏影,青龙白练交颈,铿锵磬鸣铮铮,草木深处青青。对刃合璧双蝶舞,倾城二色伴倾城。碧海清光风雷动,一地残雪,月缺花谢断肠庭……
许是活了太久,总会于往昔念念不忘。可,本就来去空空,何必庸人自扰之……
放下端详的剑,直握在手,南冥自嘲轻叹,继续走去,停在一个悬浮的水晶球前。
单手轻抚眼前泛光的水晶球,南冥眯起眼睛,一边定睛细看,一边娓娓道来:“水镜海,顾名思义:眼观,如水浪波涌;身触,似镜滑清平。有实不胜虚空,浩淼直入方寸。长短大小皆是相对而言。时间空间不过镜花水月……”
“这‘水镜’中包罗万象,时空由此而始,由此而终。一来一去,一轮回,一悲一喜一浮生……”仿佛吟唱着久远的歌谣,南冥的声音似清波流淌,如云雾缥缈,“如此种种本为天道循环,可是……”
“天道不存,人心不古,礼崩乐坏,物欲横流,唯命轻贱如粪土!”随着逐渐激越的声线,南冥一剑刺入眼前“水镜”。“哗啦”一声“水镜”碎裂迸散,瞬间幻成袅袅银尘,“如此世道何以长存?如此三界何以为继?”诘问的声音,有着愤怒和苦痛。
陡然转身,面对三界众人,南冥目光灼灼,肃然道:“你们知道为何三界神族日渐势微,万物神力衰败至斯?”顿了顿,他继续说,“上古神力诞生于鸿蒙,却兴盛于人心向道……人心凋敝,神力日衰。天道不存,神力必亡!”尾音轻颤着,南冥有着难以名状的愤怒,“长此以往,神将不神,人亦不人,人兽难分!三界必将沦为又一个修罗地狱!”
此番言论直是振聋发聩,三界众人无不惊骇莫名。
“我欲……兴魔族之兵,重塑三界!救人心之凋零,扶神族之衰败,旷天道于覆灭!!”全身上下双色神力大涨,银发如飞瀑轻扬,襟带似云雾翩跹。南冥于万道霞光千堆雪浪的簇拥中,傲然独立。他再一次逼视众人,沉沉说道,“我且问,尔等可愿随我踏平三界,再创一个清明盛世?!”
“……”每一个人心中都掀起了惊涛骇浪。然而这一切实在来得太突然,所有人都有些不知所措。众人一边觉得南冥好像句句在理,毕竟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一边又觉得以灭世来救世似乎颇为激进?可是倘若违逆他……何去何从,模棱两可,众人一时百感交集,举棋不定……
正当此时,南冥双色神力波突然闪烁震荡起来。神力场时强时弱,如遇到电磁干扰一般无法稳定。一股清气陡然闯入意识,似是与他分庭抗礼,僵持不下。南冥微皱眉心,额间一时沁出水雾。他极力压制这突如其来的闯入者,却似乎有些力不从心。
忽然,那股清气有如神助,顷刻间溢满脑海。
一阵恍惚,南冥撑不住,腿一软单膝跪地,“锵!”的一声,以剑拄地,气喘吁吁。众人不知又出了什么突发状况。个个惊疑不定,不敢近前。
大家愣怔之时。南冥一口黑血喷出,登时血腥味弥漫开来。嘴角挂着血丝,他眉头紧皱,紧闭双目,拄剑之手轻颤,似是在与什么扰乱心智的东西做着搏斗。如剑喝弦绷,神域之中所有的视线都紧张地聚焦在他身上。
半晌,他终于平静下来。轻喘着,他抬起头。与刚才野心勃勃的璀璨完全不同,他眸中冰蓝碧空如洗,一片澄澈。
“你们……万不可受他鼓惑!”他喘息着说道,语调也突然平和下来,只是气息不畅,他说得断断续续,“南冥所谓的……所谓的‘扶天道’不过是……不过是灭世的借口!他会血洗三界,届时……届时生灵涂炭,血流成河!!新世……新世又如何清明!!”
“哥!!”樱空释与罹天烬异口同声惊叫道。
一时悲喜交加,樱空释和罹天烬作势欲前。抬起的脚还没放下,只听卡索一声喝令:“不要过来!!”
“殿下!!”
“卡索王子!!”
“卡索!”
……
众人终于都反应过来。
“都不准过来!!”卡索脸色苍白,额间冷汗涔涔而下,全身轻颤不止,那喝令之声似是倾尽全力。
“他随时……随时会回来!不……不要过来……有危险!”卡索深深喘了几口,才声涩气滞地说道。
一咬牙,卡索以剑撑地,摇晃着站了起来,另一只手轻颤着抹去嘴角血渍。他定了定神,正色道:“大家听着……天道……天道有因果,因缘自来去……三界……三界诸神与世间万物无异,没有什么可享永恒……消逝的必有前因,催生的必承后果……”
神力场再次激烈波动,冰色神力和赤色波澜互欲吞没,形成相持之势。卡索痛苦阖目,紧蹙眉心,双手紧紧握上拄立的剑柄。片刻,强制压下猛烈反扑的意识,卡索继续艰难说道:“南冥血煞入骨,侵染了黑暗神力,性情大变……他绝不是我,我……我更不是他!!你们……你们若还以我为尊,便不得与他……沆瀣一气,为祸三界!!三界众族听令!!”
“属下在!!!”众人齐齐颔首回喝。
“三界存亡,便在此刻!”卡索苍白却坚毅的侧脸在璀璨的神光中,异常俊美伟岸。他沉声动容道,“保我山河,卫我家园,誓与魔虏血战到底!”
“保我山河!卫我家园!誓与魔虏血战到底!!”三界众人群情激昂,齐声呼喝声震天际。
众人热情高昂,跃跃欲试,呼喝之声还回荡着。忽然,卡索一口血再次喷出。身子摇摇晃晃。周身双色神力激烈碰撞,电光和火花四溅。
猛然抬起头,卡索银发闪着星辰张扬飞展,碧蓝眸色艳得仿佛要流淌出来。眸间戾光闪回,瞳孔紧缩,他一字一顿啮齿道:“卡、索……你竟还能作祟!!”
瞳孔轻颤,无数星辰爆炸般在眸间激荡,双色神力在他周身形成了冲撞的暴风,让众人无法近前。水镜海上风云雷动……
“停手吧!邪不胜正,不要一错再错!”
“废话!一介残缺神识,你是如何摆脱正身束缚的!”
“千曜圣火若杀不了你,我也不能让你夺了我的身体。我早已暗命皇柝主君:若我失败,便与我吃下‘换魂丹’!”(具体情况请见62章神域守护者)
“……早该灭了你!吃里扒外的东西!”
“我是你的纯良之心。请你回想起来!你并不是嗜血的魔鬼!”
“闭嘴!魔鬼又如何!不破不立,不死不生!如此天道沦丧,腐朽不堪的三界,只能于灰烬中才可涅槃重生!!”
“你……冥顽不灵,真是无药可救!”
瞬间,蓝眸华彩恣意。冰色神力陡然暴涨,顷刻间淹没了赤色气流。
卡索气喘吁吁地抬起头来,翻手一祭,刚才被丢在一旁的断剑,“嗖——”的一声飞到了他手中。没有喘息之机,更没有犹豫不决的余裕,卡索手起剑落,刺向了自己的脖颈。
“不!!!!”三界众人惊惶失措,失声惊叫。岚裳甚至捂住了脸。
“锵!”的一声金属颤鸣。
只见,卡索右手持断剑横与自己颈前,而左手却反握弑神剑,格挡在身前。两剑相磕,拉锯似地划过。“哧啦啦——”火花四溢。
“你休想!我才是正身!以卵击石,不自量力!”
刹那间,弑神剑,青光大盛,汩汩神力裹挟着赤色气浪,横扫出去。断剑登时被震飞,“当啷啷!”滚落于樱空释脚下。
此时,三界众人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心急如焚却插不上手。
“释!拿起剑!”卡索全身轻颤。身体每个部分,似乎都有不同的力量在争夺着主导权。两股力量势均力敌,他全身都僵直了一样。
潸然泪下,他颤声道:“释……拿起剑……杀了我!如此,才能拯救三界!”
樱空释闻言,浑身一抖,定定的凝视着幻力场中心的人。不由自主地摇着头,他嘴里喃喃着:“不,不,你怎么能……不……”眼泪夺眶而出……
“樱空释拿起剑!!即刻!!”卡索第一次疾言厉色,眼里凛冽决绝的冷,让人不寒而栗。
再一颤,樱空释瞳孔一缩。他慢慢矮下身子,颤巍巍捡起断剑,握在手里,却更抖得七零八落。
“释……不要犹豫……来,过来……”卡索湿红着眼睛,语调缓和下来,满眼柔情淙淙流动,“不要……不要怕……到我身边来……”
樱空释像中了邪一样,一步三摇地向中央走去。所到之处,暴风般的神力场,齐齐分列两旁,为他辟开了一条通道。他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前方那个神光加身俊美得梦幻一般的人,越走越近,脑子里却一片空白。
“嗯……”身体和灵魂同时承受着难以想象的激烈交锋,卡索痛哼出声,嘴角溢出血丝。终是撑不住,他踉跄着歪倒下来。
樱空释下意识地紧走几步,一把抓住他的手臂,轻轻一带,卡索软软地靠在了樱空释的怀里,身体还在瑟瑟颤抖着。
紧紧拥着他,雪的馨香直沁肺腑。用身体温暖着彼此,樱空释慢慢跪倒在地,轻轻阖目,泪如雨下。
一只手温柔得抚上了自己的脸颊。樱空释一颤,睁开眼。
四目相对……
倾力抵抗着强大的反扑之力,卡索已然力衰气竭,然而他却依然温和地微笑着,眼里雾气水光缓缓流动:“释,你做得很好……比我想象的还要好……你很……很勇敢……你会成为……成为一个万民拥戴的王……”轻柔地擦拭着樱空释被泪水打湿的脸颊,他颤声说着,“不要怕……帮我……帮我解脱吧……请你……请你给我……自由……”
肝胆俱裂,血肉模糊……
樱空释依旧机械地流着泪,摇着头……灵魂被血淋淋地从躯壳里剥离,身体已经被完全掏空,连拒绝的力气也消失殆尽……
暖意轻轻覆盖上樱空释握着断剑的手。温和又坚定地把对方颤抖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掌心,卡索隐忍着巨大的痛楚,鼓励似的帮樱空释握紧断剑,倾力抬起他的手……
这几个简单的动作,仿佛耗尽了毕生心力。当断剑,悬在自己心口正上方,卡索颓然地垂下手臂。胸腔急促起伏着,他的嘴角又溢出血线几行。泪水悄然滑落,轻颤着呼出一口气,依在樱空释温暖的怀里,贪心地汲取着樱花芳香……有一瞬间,那么不舍。
可是,他还是开口了……
“释……我累了……好累,好累……好想休息一下……”疲惫不堪地轻轻阖目,泪水滑下,他喃喃请求着,“……放我走吧……”
紧握断剑的手,悬在空中,不停颤抖着。泪水模糊了双眼,樱空释痴痴呆呆地盯着那寒光森然的剑刃,脑子里一片纷杂缭乱……
恍然间,眼前划过一道寒光……那光逐渐扩大,最后化成了一片雪亮,仿佛是雪雾森林阳光一样耀眼的雪野,万树梨花般的银装。耳际,簌簌雪落的回响似童谣哼唱,空寂的森林深处,阵阵孩童的欢笑,如诗般轻漾……
“啊——!!!!!!!!”恸哭的呐喊回荡在水镜海上。血染红了圣洁的银装,童谣凄厉而绝望……
江城子∙雪殇
月下同榻小儿郎,嬉东窗,闹学堂。青梅竹马,日日不嫌长。纵使年少有轻狂,佯逞强,心慌慌。
年年青草青又黄,再回首,野茫茫。生死两顾,何处不凄凉?无言相望泪千行,旧时月,而今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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