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条要求

2022年8月30日  星期二  阴有雨    18-24°

昨天，原计划是早上七点钟吃饭，七点半出发，八点赶到县里的学校把侄子放下，然后返回市里上班。

但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七点十分，已经叫了三遍了，侄子还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叫第二遍的时候，我甚至还拿凉毛巾给被窝里的他擦了把脸，也没彻底刺激醒。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酒味儿。那应该是前天晚上他吃剩下的泡面、吃过的水果核发酵了。昨天没空收拾侄子的房间。

昨天晚上他又吃泡面了，电脑桌上扔着手撕牛肉的包装袋和泡面桶。侄子睡的时候都已经十二点半了，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又爬起来吃的泡面。真不知道他到底是凌晨几点睡的，到现在都起不了床。

我实在是熬不过侄子，使他失去了监督。他白天睡大觉，晚上和同学联网打游戏。每次我催他睡，他都说，马上马上。他的马上好像有一光年。

侄子这两天早上没有流鼻血。前两天，他的鼻血把被子上、床单上搞得到处都是。弟弟说，侄子遗传了他流鼻血的光荣传统。

我把侄子的饮食调整了，不让他吃辣，又没收了女儿给他买的已被吃掉半包的牛肉粒。看来，管住嘴巴还是有用的。

快八点的时候，在他姑父的批评下，侄子终于起床了。他满脸睡意，晃荡着去卫生间洗漱。

我把他上学要带的东西搬到家门口，一共四件：大行李箱、牛奶、装着被褥枕头的背包和脸盆儿洗发水暖瓶卫生纸等洗漱用品的大塑料袋。

我在客厅里踱步，等侄子从卫生间出来。但他仿佛掉进了厕所。

他姑父等不及，一个人先下楼了，说在车上等着。卫生间水声哗哗，侄子在洗澡。

八点二十，侄子终于出来了。我催他赶紧换衣服。

我换好鞋子，站到家门口等他。侄子在家门和自己房间之间来回往返了两次，终于开始换鞋。

他拉着行李箱，把一箱牛奶放在箱子上。我提着背包和洗漱用品，死沉。

总不能让孩子饿着肚子去上学，既然已经晚了，那就照着晚的来吧，他姑父开车拉我们去吃早饭。

我和侄子吃着，他姑父站在桌子边看着，一副想吃的样子，我把碗推到他前面。他最终还是没吃，出去到车里坐着等我们。

他不是不饿，而是不敢吃。只要吃过东西，他就要犯困，十分钟的车都开不了，哈欠连天，有很多隐患。

小雨一直在下。到了学校门口，保安先行检查行程码、健康码、核酸证明等六项入校必备资料。检查完后，让侄子进校去办手续，家长在门口等待。侄子一脸迷茫。

我给教导主任打了电话，询问侄子进校后该找谁办什么手续。主任说找他就行。

保安队长听说我们是从市里冒雨来的，很热情，他亲自带路，领着侄子去找教导主任。

门口的保安七嘴八舌的指点，让我到学校对面的移动大厅去给侄子办电话卡，往前走500米右拐，到哪哪哪办银行卡，哪哪哪体检......他们还向我介绍，学校半个月休息一天，平时可以来给学生送东西，但不能送吃的......

侄子到了十点多才出来，他手里拿了几张纸。一张是报到流程，还有两张是分别开给县农商银行和人民医院的介绍信。大意就是请上述机构为该学生提供体检服务和办理一卡通服务。

压根没想到入校还要体检，看来上午返回市里上班是不可能了。我带着侄子去医院体检，他姑父找地方停车，在车上电话办公。

体检并不是在专门体检中心，而是在医院的门诊。人很多，体检的和看病的掺杂在一起。体检的人中，有很多小朋友。原来，县里要求，凡学生入校，都必须体检，从幼儿园的小朋友到高考失利参加复读的社会生。

体检并不贵，38元，内科外科的诊费才1.2元。体检项目也很简单，内外科、五官科、抽血化验、胸透、心电图。医生摸摸问问，在体检表上打个勾或盖个章就好了。胸透尤其简单，一分钟不到就检查了两个人。侄子没做抽血化验这一项，他吃过早饭了，不能化验肝功五项。

由于内科诊室排队的人尤其多，放在了最后。侄子在排队等候的时候，我先到医院隔壁的农商行去办理一卡通业务。

没想到县里的农商行会有那么多人，等待区座无虚席，全都是上了年纪大爷大娘们。我叫了一个号，显示前面还有三十五个人。

大堂经理是一个面色红润的姑娘，她问我办理什么业务。得知要给学生办理一卡通，便让我先去填银行卡申请表。她检查了我带的材料：介绍信、户口本、侄子的身份证。她说还需要我的身份证，但我好像忘记带了。

上了年纪的人总是有这样那样的听不懂、不知道，业务办理进展的很慢，三个窗口十几分钟都办不完一个。

半个小时过去了，我等得心急火燎。我打侄子电话，他没接，我发微信告诉他，体检完到医院隔壁的农商行来找我。

十一点半了，侄子一直没有过来。我的前面还有20个人。我又让大堂经理检查准备好的材料，以确保办理业务的时候不耽误时间。她很认真的看完后，得知我不是学生父母而是姑姑，很遗憾的说，不是法定监护人，无法办理一卡通。

我告诉她，孩子的父母都在外地，我现在就是孩子唯一的监护人。她说，这是特殊的情况，需要开具监护人证明。

问她到哪里去开，她告诉我，柜台就有现成的，拿着证明到派出所或社区或居委会盖个章就好。

她到窗口处要了两张监护证明，悄悄说：“你如果在当地有认识的人，也可以在这里找个社区盖一下，不用再跑回市里盖了。”这个姑娘很聪明，她看到我填的申请表上，住址是在市里。

我在县里当然有朋友，盖章很简单。姑娘又面授：“你办卡的时候，如果问你，你就说在县里有房子。”

看我举笔不定，不知道该怎么填写监护证明的内容，她干脆拿过笔去，替我填了起来。

我给县里的朋友打了电话，让他赶紧开车过来取证明，去办盖章这件事。下午我和他姑父都还要上班，得抓紧时间。

侄子还没有过来，我决定去医院找他。侄子正站在导医台那里，长颈鹿一样伸着脖子四处张望。原来他的手机快没电了，就关了手机，压根没看见我的信息。

带着侄子回到农商行，等着办业务的还有十几个人。我突然想起来身份证的事，把包翻遍了也没找到。问大堂经理，没带身份证，只有户口本能不能办银行卡。她很肯定的说：必须要身份证。

朋友去盖章也遇到了阻碍，拿章的人下乡了，正往回赶，他还在等着。

雨越下越大，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是头。他姑父也没带身份证，最后，我决定把侄子的行李先放到学校门岗，然后返回市里取身份证。

返程的路上，他姑父不停的打哈欠，为了警醒，他边走边打自己的脸，使劲拍自己的头以保持清醒。每每有突然加速或减速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一定是意识又模糊了。他饥饿难耐，刚刚去喝了一碗驴肉汤。

侄子在车上睡了一路。回到家，二位男子倒头就睡。

他姑父下午有几个会要开。我不会开车，联系了朋友开车过来，拉着我和侄子去县里。

再到农商行，重新叫号排队，前面有十五个人。让朋友先带侄子去吃午饭，我排队等候。

中间有加塞插队的，让我很生气。她们看上去和银行的工作人员很熟悉样子。大堂经理说，原本学生办理一卡通业务是不需要排队的，但现在办理业务的人多，怕大家有意见，只好让我等。我问她为什么有人加塞那么自然那么明目张胆，却没有人制止？她的脸更红了，夸张的问：是谁？谁加塞了，我没看见呀。

下午三点多，我终于办完了所有手续，把侄子送进了校园。看着侄子瘦弱的背影，生出一万个不放心。我给侄子提了三点要求。

一是学习至上，敢于吃苦。目前，学习是最重要的任务，其他种种都服务于学习。新高一，又逢教育改革，大家都在一个起跑线上，暂时分不出高下，只要努力，自己也能成为尖子生。这所学校的严格和苦是全市出名的，要有吃苦的思想准备，吃得苦才会享得甜。

二是珍惜机会，对己负责。并不是每一个孩子都能拥有像他这样的学习机会和教育资源，要珍惜所拥有的，不负自己的辛苦和家人的希望。

三是耐得性子，大局为上。遇事要能忍，不准打架，如果打架会被学校开除，再找学校就不好找了，姑姑也会不好做人。

风雨里，侄子打着伞大步离去，前面教学楼的顶上，竖着四个大字：苦学成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