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妙儿见到李明琛将军是在中秋灯会。
那时,她裹着一袭青衣凭栏吹箫,游离于欢乐之外。
京城富贵,中秋夜那天人们更是欢饮达旦,东街彩灯争奇斗艳,西街丝篁不绝于耳,南街公子饮酒玩月,北街姑娘笑语晏晏。
李明琛就是在这一片欢乐中班师回朝的。
他骑在高头大马上,周遭簇拥着全身铠甲的战士,金戈铁马,英气逼人,所过处,无论男女皆目瞪口呆。
妙儿也注意到他了,手中的萧不觉停了下来,身子微微一颤。
恰巧人群拥挤,不知谁推搡了她一把,她脚底一滑,眼看就要从三丈余的高台落下。
正当时,一双结实的臂膀稳稳接住了她。
继而迎接她的是一双复杂的眼睛。
那眼睛若有星光闪烁,先是惊喜,而后怀疑,最后星光一点点黯灭,竟掺杂着丝丝……痛苦。
妙儿多谢将军救命之恩。”反应过来后,妙儿微微挣扎几下,从李明琛怀里脱身,规规矩矩行了个礼。
妙儿?”李明琛兀自失神,后又问起她姓氏,家在何方。
妙儿宛然一笑:“奴家是歌姬,自幼便在醉仙楼唱曲,不知姓氏。”
醉仙楼,京城最著名的欢乐场,公子王孙的销金窟,小姐太太却嗤之以鼻。
周遭的姑娘见此景,本是七分羡意,三分醋意,知道妙儿出身风尘后便全部化为嘲讽。
尤其是户部侍郎杜家的小姐,据说心仪李明琛多年,一直央求着老父前去说亲,在灯会上更是使出浑身解数引他注意,哪知心上人不仅对她视若无睹,还竟和一歌姬拉扯上了,一时醋意大发,朝妙儿破口大骂。
妙儿却仿若无闻,面上无半分恼意,甚至目光都不曾在她身上停留半分,只朝李明琛施礼告退。
李明琛却拉住了她,“我见姑娘仿若故人,幼时可也去过灯会?”
妙儿摇摇头,说幼时勤于练曲,未曾去过什么灯会,将军定是认错了,又道鸨母招呼自己许久,再不去要挨骂了。
说罢,便携着小丫鬟匆忙离开。
妙儿刚刚那话不假,鸨母确实已经等她多时了。
老鸨寄给她琵琶,“福公公早来了,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姑娘,多亏我婉言相劝,只说你在精心打扮,不然惹怒了这位爷,可有你好受的。”
妙儿心底一阵恶心,他算什么爷,一朝得势的狗太监,狠起来比狗还不是人,好几个姐妹都被祸害了。
前两天瞧上她了,要不是自己用药让葵水多来了几日,恐怕也要受他磋磨。
她走到福公公面前坐下,手弹琵琶,面挂微笑,心里却全是恨意。
狗太监人事不做,却偏偏是皇帝身边的人,是以整个醉仙楼都奈何不了他。可怜她多年卖艺不卖身,面对强权也只能以此下策拖着。
连日唱曲使她歌喉不如从前,眼看福公公就要发火,妙儿灵机一动,说醉仙楼再好也配不上公公的身份,七日后京城的富贵子弟将会秋游宴饮,不如这段时间先让奴家好好养着,到时候良辰美景俱在,佳人妙曲俱在,公公意下如何?
福公公登时来了劲,连连拍手叫好,妙儿松了口气,可算又躲过一劫。
七日后,宴饮集会。
枫林翠竹、金风送爽,唯一让妙儿感到煞风景的便是福公公。
一曲终了,他就摸上妙儿的手,妙儿被推搡在地上,挣扎不过,正无可奈何之际,福公公却被一脚踹翻。
接着,一只温有力的大手将她扶了起来,妙儿顺着余温望过去,映入眼帘的还是上次那对复杂的眼睛。
李明琛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在妙儿身上,转头又对福公公补了一脚。
他本就是习武之人,此时更兼怒意,是以这一脚疼得福公公嗷嗷直叫,连哭带骂:
好你个李明琛,竟敢辱打皇上的人,该不会是看上这个贱籍女子了吧,我定会向皇上禀明此事,让皇上发落你,到那时你大伯再也不会倚重你,定会把你这个没爹没娘的玩意赶出李府……
不待他说完,李明琛又一拳招呼上去了,打得他鲜血直流,晕了过去。
这一拳至少用了七分力,李明琛面色铁青,妙儿害怕地往后缩了缩。
他父母早亡,一直寄居在大伯篱下。大伯并非心善之人,伯母更是刻薄,常常用他争权夺利、邀功请赏,是以亲情一直是他的心头刺。
妙儿看着李明琛,害怕之余又特别想安慰一下他,她无声地靠过去,李明琛感受到她的体温,略懵片刻便将她推开。
妙儿却也不恼,淡淡一笑,兀自坐下斟酒,“那日仲秋灯会,妙儿曾奏箫一曲,将军觉得如何?”
李明琛接过酒,定定看向她:“你是谁?”
妙儿噗嗤一笑,将军莫不是失忆了,刚见面时妙儿便告诉过你,将军曾说奴仿若故人,不知那人是谁,又在何处,可是将军的意中人?
她一脸天真地看向他,他仔细盯了她一会儿,将酒一口闷掉。
皮相而已,你不是她,她那么高贵,你怎么可能是她。”
酒一杯接着一杯,明琛将军的心中事也一股股倒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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