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苦

作者: f0eb4c553e88 | 来源:发表于2017-06-15 21:47 被阅读0次

    旧文重修,未完结预警

    伪现实

    bug见谅

    微獒龙不打ta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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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冬腊月的风,即使是成年人也不免拉高衣领匆匆前行。院长紧了紧围巾,推开孤儿院的大铁门,总有人趁着夜色把自己的骨肉丢在这里,往往会带着一封信,一封满是情真意切的不得已的信,字里行间显出多么的不舍,也无法掩盖遗弃这一事实。能把亲生骨肉遗弃的人,讲什么不得已。

    所以说方博和宋鸿远的缘分,从他们步入孤儿院那天就开始了,两个竹篮并排摆放在孤儿院门口,两个孩子遥遥相望,不哭也不闹,乖巧的吓人。院长叹了口气把两个孩子抱回了屋子,襁褓里面倒都是留下了名字,一个孩子叫方博一个孩子叫宋鸿远。扔掉的孩子为什么还要留下名字,显得多么不舍一样,显得还会回来一样,好像给了一个承诺,好像给了一个希望,但根本不会兑现。

    在孤儿院的时光虽然算不上美满,但对于这些孩子来说已经算是幸福了。院长照顾着他们的起居,也会有志愿者哥哥姐姐教他们认字,会有好心人捐赠的图书,也会有慈善机构捐赠的玩具。懂事,好像是孩子们之间的首要规则,不能捣蛋,不能淘气,这样才会被好的家庭领养,会有个家。因此,即使是玩闹也大都在分寸内,从外看生机勃勃,从内看小心翼翼。

    方博和宋鸿远,大概是懵懂时特殊的共患难,关系总要比其他孩子要好些。宋鸿远扮演着哥哥的角色,照顾着那个大眼睛的弟弟。方博喜欢听故事,宋鸿远就读给他听,志愿者姐姐讲过一遍的故事,宋鸿远总是能照猫画虎的讲出来。

    有时候方博会问,我们是不是香蕉娃娃,生下来就没有父母,要等到爷爷出现把我们领回去。

    宋鸿远思考了半晌,郑重的点了点头,“那我们就是一棵树上长成的香蕉,会有爷爷把我们两个人一起领回去的。”

    然后两个人就会趴在墙头,看着太阳从东边升起,从西边落下,遗憾的牵着手回去吃晚饭,今天爷爷还是没有来。

    再大一些,两个人渐渐懂了,他们并不是香蕉娃娃,也没有爷爷会来领走,他们是被遗弃的孩子,和这个孤儿院里所有的孩子一样。

    不是没有人领走过两个人,但大多是隔了天就被送回来,领养家庭不想要安静的几乎自闭的方博,也不想要几乎声嘶力竭的宋鸿远。两个人都不想终止这贯穿一生的陪伴,用拙劣的演技扮演着不懂事的模样,好在领养家庭的耐心有限,他们像是货物一般被退回孤儿院,倒是成全了形影相伴的愿望。几次之后,两个人干脆在领养日那天躲起来,院长也是无可奈何。

    命运的转折会是什么样子,也许只是几张球台,几颗小球。这是方博和宋鸿远第一次接触乒乓球,他们不会想到有一天他们会站在最高的赛场,无上荣光,却渐行渐远。

    带来乒乓球台的慈善家开了家培训学校,每周会有志愿者老师来教孩子们打球,也算是来挑苗子的。说是没有私心那是假的,孤儿院的孩子总是更勤奋些的,因为他们没有退路,转身就是万丈深渊,只有努力向前跑才不会被黑暗吞噬。

    方博和宋鸿远不出意外的被挑走学习,慈善家保证了食宿全包,就带着两个人走了。进了学校之后,两个人更是拼了命的练球,同学们玩耍的时候他们在练球,同学们放假的时候他们在练球,夜色降临朋友们涌入宿舍楼时他们还在练球。体校的生活简单而枯燥,上午练球,下午学习。方博和宋鸿远却乐在其中,没有人知道,他们在这种枯燥的生活中找到了归宿。教练说宋鸿远性格开朗,脑子灵活,两个人从技术到性格都很互补。同学们开玩笑形容他们两个如胶似漆,无论做什么都在一起,只有两个人心里清楚,他们只是相依为命。

    水到渠成般的,方博和宋鸿远进入了省队。第一天,就碰上了个熟人。张继科平时懒懒的,一双桃花眼永远睁不开的样子,那个时候张继科已经是省队的主力,刚进来的方博和宋鸿远怯怯的,不敢和那个看起来就不耐烦的主力聊天,每天只是占据最角落的球台练球。还是张继科最先发现这两个角落里的小孩,一个不服输占满了黑溜溜葡萄般的眼睛,一个像个小豹子浑身的肌肉都紧绷着。张继科面冷心热,总是不经意走过角落的球台,张口指点两句,又轻飘飘的打着哈欠走掉。渐渐地方博也敢和张继科说话了。张继科觉得这个方博小小的长得跟个小包子一样,葡萄一样的大眼睛好像随时都会哭出来,然而在场上,又像个小豹子一样,不由得多照顾了这个妹妹头的小弟弟。

    张继科并不常在省队,在方博和宋鸿远进入省队之前,张继科就已经入选国家二队。好在队内并不只有他们两个小队员,孩子们的友谊来得快也来的热烈,早晨还互不相识的几个人,晚上就已经勾肩搭背商量哪里的夜宵好吃了。在方博和宋鸿远还在省队拼搏的时候,张继科也因为被罚回省队又靠着实力打回一队的事迹在小队员们中被传为神话,更是成为方博和宋鸿远心中的偶像,进入国家队是每一个小队员的梦想。终于在2006年,方博和宋鸿远一起进入了国家二队。

    十四岁的少年,不一样的情愫慢慢在心中蔓延,好像蚀人骨肉的慢性毒药,一天天慢慢在身体里发芽,等到发现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当宋鸿远发现自己看着方博软软的嘴唇突然想吻上去的时候,他突然慌了,他习惯了有个肉肉的小包子跟在身后,虽然年龄上方博比他还要大,但是内向敏感的性格使得方博格外的依赖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男孩。宋鸿远安慰自己,可能这只是青春期荷尔蒙的作用,可能是因为队里并没有软乎乎的女孩子自己才会对方博这个软乎乎的妹妹头男孩子有奇怪的感觉,加上从小在一起,之间的感情早已经融入骨血,这只是错觉,实实在在的错觉。随着时间,宋鸿远越来越慌,他发现每一次听见从方博口出喊出的宋鸿远自己的心跳都会加速,每一次练球时不经意的触碰身体都仿佛触电般麻嗖嗖的,每一次每一次每一次他都要抑制不住想要拥抱方博的双臂,想把这个人永远留在自己的怀里。

    方博拿我当朋友,我却只想上了他!宋鸿远在心中暗暗咒骂自己禽兽。少年的心思使他羞于开口,也无法开口,只能腐烂在心中。没有人告诉宋鸿远应该怎么做,他只能隐藏自己的感情,他不敢再和以前一样亲密无间,只能远远地躲着方博。

    方博发现宋鸿远渐渐和他疏远了,练完球不再等着他一起吃饭,而是和其他队员热烈的讨论着什么。方博不知道自己哪里做的不对,只知道宋鸿远好像在和他怄气,从小到大他们都没有如此过。这一疏远就疏远了一年,这一年两个人还是会一起回孤儿院看看,一起练球,一起比赛,默契的好像一个人,然而只有两个人心里知道,不一样了,完完全全不一样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的生疏,已经变成了一道墙,将两个人狠狠的隔在了两边。这不是宋鸿远的本意,但是两个人确确实实地回不到从前了。

    宋鸿远的犹豫,让他们之间露出了一道不大不小的缝隙。许昕就是这时候站到方博身边的,好像一道阳光,霸道的冲开乌云,照射在方博的生命中。宋鸿远的疏远让方博喘不过气,生命中的依靠就这样仓促撤出,措手不及,仓促的连原因都没有留下。

    可能是成长环境使然,方博周身带着一股子不信任的气味,一种因为害怕而建立起的防御机制,表面看起来温和无害,却拒绝任何人走进心里,尤其是生命中唯一的依靠宋鸿远离开之后。

    “你好,我叫许昕,今天刚进二队,你叫什么?”

    如果说宋鸿远给了方博安全感,那么许昕给的就是勇气,是真正把方博从他的小世界里挖出来,带他领略大世界的美的人。

    一开始,许昕也只是把方博当做是普通队友一般,可越接触越发地觉出不对劲。五一小长假,不长不短的假期将将够回家休息两天,小队员们早早定好车票收拾好行李,就等着解散的命令一下,飞一般的冲向火车站。许昕心里也有些激动,好久没有看见妹妹,不知道小丫头胖了没有,是不是还是满嘴跑火车说要嫁给哪个明星。然而方博却还是和平常一样,在解散之后慢慢走到最角落的球台,看样子还要再练一盆球。他不着急回家吗,许昕想着,却也放慢了脚步。回到宿舍,许昕想着左右自己的车票也是明天一早的,干脆去看看方博在干什么。

    来到方博宿舍门口许昕才发现方博好像还没有练完球,靠在门边的墙上,有一搭无一搭的跟妹妹满嘴跑火车。这个小丫头越来越不靠谱,连老哥都敢怼。

    “许昕,你找我有事?”正和妹妹斗嘴斗的起劲的许昕突然听见有人喊他。一抬头,方博带着刚练完球的一脑袋汗一边掏钥匙一边说。

    “恩,就是来找你玩会儿。”许昕收起手机,也不去看妹妹狂轰滥炸的信息,跟着方博进了屋子。同屋的小队员在解散之后拿好行李就冲向了火车站,现在屋子里空荡荡的,竟然让人觉得有些冷清,没有点热乎气儿。许昕也说不上来这种奇怪的感觉从哪里来,就好像方博这个人,平时说说闹闹开玩笑,却总给人冷冷清清的感觉,没由来的一阵心疼,突然想把方博抱进怀里揉一揉。这个想法一冒尖,许昕自己也吓了一跳,他想了想这个画面,抬手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这几天你不回家吗?”许昕装作不经意的问出口。

    床对面收拾球拍的方博动作微微一顿,“不回,你呢,你也不回吗?”

    “我明天早晨的火车,中午就能到家了,不知道这次回去我妹又长高了多少。”说起妹妹许昕打开了话匣子。

    “你还有个妹妹啊,真好。”方博的话里听不出任何感情,就好像每次听他说又放假了啊,真好一样,冷静的不像一个孩子。

    许昕突然没了说下去的兴趣,两个人就沉默着。整间屋子安静的只有方博悉悉索索收拾衣服的声音和闹钟滴答滴答走动的声音。许昕还在思索怎么打破尴尬,方博却先开了口。

    “我去冲个澡,你先坐。”说完就拿着换洗衣服进了浴室。

    许昕挠了挠头,左看看右看看,方博的床铺和他这个人一样冷冷清清的,东西少的可怜,床头柜上只有台灯,闹钟和刚刚放下的门钥匙,被子放在枕头上,叠的整整齐齐。在枕头下面有什么露出了一个小角,看起来像是一本书,许昕抽出来一看,黄色的封皮上写着儿童睡前故事大全几个红色的大字,书明显已经很旧,却明显被人保存的很好。翻开第一页,行云流水的几个钢笔大字好像是赠书赠言,具体话语许昕还没来得及细看就被最下方几个字吸引住了注意力,张传铭赠青岛儿童福利院。书中夹着一张照片,背景是福利院的大门,门上还写着青岛儿童福利院,十几个孩子围着一个穿运动服的男人,十几个孩子中妹妹头的方博显得格外显眼,方博笑起来真好看,这是许昕的第一个想法。

    福利院三个字好像只在新闻小说里见过,但是又确确实实握在许昕手里。浴室水声突然停止了,许昕把手上的照片夹回书里,又把书放回枕头下面,还心虚的用被子遮了遮。方博从浴室出来,水滴还在发梢蠢蠢欲动,滴答,发梢终于不堪重负放开了水滴,顺着脸颊流向脖子,经过锁骨消失在衣领,方博脸上被热气蒸腾的红晕还没褪去,大眼睛吧嗒地眨了一下,许昕的心也吧嗒地眨了一下。浴室的水汽好像带着热气飘出来了,淡淡的牛奶沐浴液的香味附着在每一口空气,被许昕吸到了身体里。许昕慌忙告了别,回到了宿舍。

    从北京到上海1500公里,坐动车要五个多小时,五个小时足够了,足够许昕想明白很多事情。想明白方博好像从来没有回过家,想明白方博好像从来没有和家里人打过电话,想明白蠢蠢欲动的好像不仅仅是昨晚方博发梢的那滴水。

    恍恍惚惚地回到家,爸妈都吓了一跳,以为许昕在二队被欺负了,吃完晚饭轮番来劝,如果打的不开心就回来继续上学,爸妈不求你有多大成就,开开心心就好,如果有什么委屈别憋在心里。许昕这才注意到父母眼中的担忧,不由松了口气。

    “没事,我就是最近队内比赛状态不好,想着怎么调整状态。”把爸妈送走后,许昕敲开了妹妹的门。

    “小昀,睡了吗?”

    “睡了。”妹妹的声音闷闷的,许昕失笑。

    “我进来了啊。”许昕打开门,就看见妹妹蒙在被子里,枕头下面藏着东西,鼓鼓囊囊的还露了个角。许昕轻轻把书拿出来,封面上的男子,已经布满了整间屋子。

    “花痴。”

    “什么花痴,许昕,这是我未来老公。”妹妹从床上翻起,把许昕手里的杂志抢过来,抚了抚微弯的边角,又小心翼翼的放回枕头下面。

    许昕看了看妹妹的神色,顿了顿。“你在学校,有没有这样的朋友,就是,就是,怎么说呢,老想和他在一起,看他受委屈想安慰他······”

    “哟,你们和女队员一起训练吗?”妹妹的眼睛突然亮起来。

    “女队员?什么女队员?我们男队自己训练啊。”

    “许昕你跟我说,你是不是看上谁了,我是不是要有嫂子了。”

    “没大没小,就是我一队友,男的。你说你年纪轻轻一天到晚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许昕呆了半晌,回击道。

    “不好意思了吧,现在都什么时代了,喜欢还藏着掖着,你不说人家哪儿知道你什么意思,要我说许昕,我看好你。”许昀拍了拍哥哥的肩膀。

    从上海到北京1500公里,坐飞机只要两个小时,两个小时太长了,长到许昕都快挨不住。回到天坛公寓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初春的阳光暖暖的,路旁的小树都已经抽了芽,许昕来到方博宿舍门前,门紧锁着,看样子方博出去了,小队友也还没有回来。许昕想了想,换了衣服拿了球拍走向了训练场。

    训练场里空空荡荡的,乒乓球打在球台上的声音在场馆里回荡出一声声回声,方博还是在最角落的球台,旁边还是放着一盆满满的乒乓球,就像放假之前一样,不一样的是,许昕确定了,确定了自己的心。

    “我来跟你对拉吧。”

    放假回来,方博隐隐觉得许昕有些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好像是更喜欢粘着自己了,也好像更迁就自己了。

    赖床这件事,并不像是孤儿院出来的孩子会做的,但确实是方博的小毛病。方博喜欢睡懒觉,被叫起来还有起床气,耍起小脾气来六亲不认,闹钟都坏的不能再坏,却还是天天迟到被加训。以前都是小队员顶着脸盆叫他起床,叫完就跑,也不管他醒不醒。现在,是许昕每天拿着从食堂打来的豆浆和饭团,叫他起床,洗漱完还有个热乎饭。一开始方博也冲着许昕发过几次脾气,许昕也不恼,直到把他叫起来才作罢。早饭就更丰富了,有时候是豆浆饭团,有时候是熬得稠乎乎的粥,有时候是门口的大煎饼,放了两个鸡蛋。因为之前不好好吃饭,方博的胃似乎格外的柔弱,早晨起来不能喝牛奶,喝了会又拉又吐,整个人哼哼唧唧的在床上蜷成一个汗涔涔的虾米。第一次见到生病的方博,许昕吓坏了,再后来,即使时间再紧张,也总有人热好豆浆给方博送到手上。

    比起方博,宋鸿远的日子过得可以说是煎熬。同样是孤儿院出来的孩子,原本相依为命的两个人,因着他少年羞涩的心思渐行渐远,他眼看着方博一个人脚下的一盆球从满的打到空,他眼看着方博一个人练发球到和许昕两个人对拉,眼看着他们之间挤进了一个许昕。宋鸿远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可能在等方博和小时候一样,哭唧唧地揪住他的袖子,说你别不理我,可是他长大了,方博也长大了。

    许昕和方博又一起来练球了,许昕拉着眼睛都还没睁开的方博,匆匆忙忙的冲进训练场,嘴里还不停的在说着什么。宋鸿远想了想这么多年,他好像从来没有主动拉住方博,从小到大,一直是方博怯生生的抓住他的袖子,问他要一起练球吗。一起从孤儿院成长起来,面对方博宋鸿远太过自信又太过自卑,他想着他们是相依为命的,除了他方博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然而他又害怕,怕自己的身份没法给方博一个承诺,一个家。说起安全感,他连自己都没有,遑论给方博一个安全感。

    方博的反手是弱项,今天一天自由练习的时候许昕都在跟方博练习反手。天天被许昕惯着,方博的小毛病越来越多,小脾气也越来越大,跟在许昕后面暗搓搓的也敢出声怼两句队友,两个人一唱一和的格外默契。队友们看着走过来的两人,要不就躲得远远地,躲不开的就假装认真练球,眼神却又都飘着飘着飘到两人身上,生怕有个缝隙两人就怼两句,简直就是怼界的哼哈二将。

    许昕和方博两个人是越凑越近,甚至有时候刚查完寝,许昕就偷偷摸进方博的宿舍,像条蛇一样刺溜一下钻进方博的被窝,两个人在被窝里叽叽咕咕的不知道说什么,闷在被子里偷笑。第二天一早,许昕把方博叫醒之后偷偷钻回自己宿舍,走之前总能看见方博同寝的小队员用幽怨的眼神盯着他。昕爷无所畏惧,许昕心中默念。

    宋鸿远看着两个人的互动,心里挺不是滋味,却无可奈何,自己做的孽又何苦去怪罪别人。就是因为自己的逃避,就是因为自己的踌躇,生生把方博推进了别人的怀抱,他宋鸿远要的不是这样的结果。

    “博儿,我们谈谈吧,今天训练完。”

    方博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许昕站在一旁用手擦着胶皮,也低着头看不清表情。方博知道,他和宋鸿远总要把话说开。许昕也知道,在他之前,方博有个很要好的朋友叫宋鸿远。许昕不是傻,有道视线无时无刻不黏在方博身上,这道视线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占有欲作怪使得他每次出现在宋鸿远面前时都耀武扬威的揽住方博。当然,方博这么迟钝什么都没有发现,幸好,方博这么迟钝什么都没有发现。

    十月的晚风中还夹杂着阵阵燥热,方博训练结束就来到约定的地点,局促的在树下转圈。宋鸿远挺老远的就看见他了,旁边没有许昕,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他们之间的事情,确实不适合外人插手。

    “博儿,最近好吗?”宋鸿远想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可是话说出口还是紧巴巴的,带着连自己都感受不到的颤抖。

    “挺好的。”

    他们之间又陷入了沉默,方博从来都不是主动的那一个,虽然在许昕的影响下他越来越开朗也越来越自信,但是也好像仅仅是在许昕在场的时候。

    “博儿,你还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开放日,一对夫妻想要领养你,你不想离开,疯了一样的躲起来,后来还是我在滑梯下面找到你。你跟我说,你一辈子也不想跟我分开,现在,这句话,还算数吗?”

    “当然算数。”方博现在有点闹不清楚宋鸿远的意思了,明明先开始冷战的是他,现在又过来说要永远在一起,“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最好的朋友?”宋鸿远也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心情,有些庆幸又有些失望。

    “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也是家人。”方博从心底里不想失去宋鸿远这个朋友,从小到大他们都在一起,比起朋友更像是家人。

    “我不愿意和你只做家人,方博你明白吗?”

    方博再迟钝也隐隐感觉出什么了,“我知道你明天要和省市队打交流赛,压力有点太大。”这个话题转的有点生硬,说出口后,方博暗暗骂了自己一句。可惜他并没有成功的打断宋鸿远。

    “方博,我喜欢你,我不想和你只做朋友和家人。我想和你一辈子在一起,一辈子生活在一起。”夏末的风还带着燥热,吹在方博身上,竟然有丝丝寒冷,透过皮肤一阵阵的吹进心里。以后不可能再做朋友了,丝丝寒意从心脏又蔓延到全身,方博沉默着。

    沉默也许是最好的回答,宋鸿远好像突然听见了许多,他听见了风吹过树叶,吹过弥留的蝉,吹散门外音像店播放的悲伤情歌。

    明明越错越爱单思多痛苦,比不起灿烂记忆于心里依附。

    逃一样的回到宿舍,方博敲开了许昕的宿舍门,室友告诉他许昕被教练叫走了。方博松了一口气,他突然不想让许昕知道这件事,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

    许昕和方博分开之后就被主管教练叫走了,许昕一边走一边心里还在打鼓,最近训练挺认真,队内比赛成绩也不错,怎么就突然把自己拎出来了。

    “许昕,你进二队也有八个月了,你觉得最近状态怎么样,如果让你和一队队员打,你觉得胜算如何。”回去的路上,许昕脑子里一直回放着这句话,教练这是什么意思,琢磨来琢磨去也没想个明白,许昕一抬头,已经到了宿舍门口。

    “方博来找你了,看你不在他就回宿舍了。”室友盯着电脑头也不回的冒出一句。许昕转头又出了宿舍,刚出门就遇到了宋鸿远,宋鸿远双手插兜低着个头向前走,谁也不理。好像他们的谈话并不愉快,许昕想着,心里竟然有些开心。

    宋鸿远走得早,天刚刚亮就坐大巴去了机场,方博训练的时候没有见到他才想起他去省市队打交流赛了。等到再有宋鸿远的消息时,方博正在躺在床上,同屋的小队员问,博哥,听说鸿远哥被罚回省队了,是真的吗?方博脑子一下就炸了,只是去省市队打个交流赛,怎么就被罚回省队了。

    其实宋鸿远也不知道怎么了,只是去打个交流赛压力也不大,就是看着对面左手直板对手心里莫名的烦躁。“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宋鸿远一个走神,对方拿到了局点。“也是家人,”球打在拍子上弹出了场外,对方拿下了局点。宋鸿远摇摇头想把方博从自己的脑海中驱逐出去,却发现脑海中的方博越聚越多,打球时候的方博,和队友玩闹时候的方博,睡着的像个小猪一样的方博,可是这么多的方博他们都在喊,许昕,许昕,许昕,连那个睡着的方博都在喃喃,许昕,许昕,许昕。

    宋鸿远觉得自己的世界仿佛逃不开方博,更逃不开许昕,许昕像挡在他们面前的一座山,他努力爬也爬不到顶。他在山的这边,看着方博和许昕在那边亲密的好像一个人,像从前和他一样,他承认,他嫉妒,嫉妒的发疯。他已经丢了三局,暂停时教练还在说着战术,喋喋不休的。宋鸿远突然觉得没意思,很没意思,就像他和许昕的战争,从来都是他一个人在和自己较劲。

    其实从得知被退回省队到现在,宋鸿远也逐渐冷静下来,消极比赛确实是他的不对,该罚。无论场下生活如何,在场上作为一个运动员,全力以赴是对对手的尊重也是对自己尊重。心态放平后,宋鸿远也想的通透了,无论是比赛还是方博,他都没有全力以赴。门响了,宋鸿远打开门,门口站着手足无措的方博。

    “宋鸿远,你,你,你。”

    “我被退回省队了,消极比赛。”现在好像说出这句话也没有那么难了。

    方博绞着手指,一副犯了错等批评的神情。宋鸿远突然释然了,他的方博从来都是关心他的,不过是自己在死胡同里乱转圈。

    “我会打回来的,像科哥一样,你会等我吗?”

    方博突然抬了头,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好像他们从来没有隔阂,从来没有疏远过。

    又一次是被许昕从床上拖下来,方博紧紧抓住枕头做最后的挣扎,两条白嫩的腿乱扑腾,还是被许昕按住了。许昕嗓子莫名的有些发紧,废了好大劲才把目光从那双白嫩的大腿上移开,真不知道方博这个不穿睡衣睡觉的习惯是跟谁学的。

    “方博,起床了,你忘了今天要早到半小时开会吗。”许昕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着正常,可是方博还是蒙着脑袋缩在被窝里时不时地还蠕动两下,许昕看了看时间,再晚点方博可是连早饭都没时间吃了,看着自己从食堂打回来的小米粥和小笼包,许昕一咬牙连被子带人一起抱起来。突然的失重让方博一下清醒过来,他努力从杯子中扒拉出自己脑袋,正好对上了许昕的眼神,方博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觉得很害羞,又扒拉扒拉把自己埋回被子里,许昕失笑。

    “你是想让我抱着你去洗漱吗?”

    方博的声音闷闷的从被子里传出来,“你把我放下,我自己去。”

    “醒了?不睡了?其实我不介意抱着你去洗漱的。”方博听见许昕的笑就在自己头顶上,莫名的就红了耳朵尖。好在许昕也没有继续捉弄他,轻轻地又把他放到了床上。

    “你转过去,我要换衣服了。”都是男孩子,平常也经常光着膀子练球,但是方博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害羞了。许昕笑着转过了身,从桌面的镜子上看到方博红红的耳朵尖,十五岁的少年身量还未长成,脊椎从光洁的脖颈经过并不宽阔的后背没入内裤的边缘,白净的皮肤像牛奶一样,即使方博从来不喝牛奶。许昕还未看够,方博就快速的穿上运动服,冲向浴室。

    “今天把大家这么早叫来,是有事情要宣布,大家也知道每年一队都会从二队选拔,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教练组已经决定升入一队的人选,现在我喊到名字的出列。”

    “许昕。”

    “许昕,恭喜你。”方博也不知道现在自己是什么感受,心里酸酸胀胀的,其实是为许昕高兴的,但是想到以后不能在一起,突然就觉得很委屈。许昕看着方博虽然说着祝福,但是眼底的委屈藏也藏不住,心里也不是滋味。没有接话,许昕就是轻轻地把方博环住,他能听见方博的心跳,透过胸膛和自己的心跳意外的合拍,就这么轻轻的抱着,最后还是许昕先开了口。

    “我等着你,等着你打上来。”许昕的声音就在方博耳旁,带着呼出的热气,像极了恋人絮语,想到这里方博又红了耳朵尖。

    二队终于还是只剩下方博一个人了,好在在许昕的影响下,方博已经开朗了很多,和其他队员也打成了一片,不至于孤独。只是没有许昕的日子,方博迟到的次数呈直线上升,没有人在晚上敲他的门强行让他去睡觉,也没人在早晨拿着热乎乎的早饭揪他的耳朵叫他起床。

    不过就是练球的时候没有人为了他的反手喂半天球,不过就是休息的时候没有人站在背后圈住他,不过就是突然敲开隔壁宿舍的门时,小队员一脸迷惑的问博哥找我有事吗。仅此而已。想着想着,方博心里竟然钻出点委屈的情绪。

    教练也发现方博练球比以前更刻苦了,虽然以前的方博也很刻苦。方博告诉自己,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他努力是为了早点进入国家队实现自己的理想,才不是为了早点看见许昕。慢慢的,方博也习惯了没有许昕的日子,每天宿舍训练场两点一线的日子过得枯燥,好在心里有个目标。比孤儿院的日子好多了不是吗,方博心想。

    没有许昕的督促,方博又回到了之前的状态,有时候练球练到晚上九点多,加上运动量大根本觉不出饿,回到宿舍冲个澡就睡了,过了一段时间胃疼的老毛病就找回来了。同屋的小队友去隔壁打完斗地主回来,就看见方博团在被子里,鼓个大包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博哥这么早就睡了,才十点啊。”小队友看了看表,见方博不说话,也就收拾收拾上床了,等到都安静下来才听见方博的床上传来细微的气音。小队友觉得不对,掀开被子,才发现方博蜷成一团,浑身都被汗湿透了,脸也憋红了,嘴里哼哼唧唧的好像在说着什么。小队友吓坏了,赶紧要去医务室,刚直起身却被方博抓住了手。

    “许昕,我胃疼。”方博疼得已经迷糊了,就感觉有一只骨节分明大手握住了自己的手,那只手不暖和,还有些凉,可是手心是热的,是滚烫的,带着让人安心的气息。方博下意识的把那只手带进了被子,贴在自己胃上。

    “乖,博儿,起来把药吃了再睡。”迷迷糊糊的,方博听见有人在叫他,可是胃好疼,他可以清楚的感觉到血液经过的纹路,哗啦哗啦的带动着神经。好像有人扶着他坐起来了,可是胃好疼,疼得他紧咬着牙关还是关不住嗓子里的呻吟。温暖的杯沿贴在嘴上,却还是撬不开泛白的唇,下一秒柔软的触感带着温热的白开水轻轻抚开紧闭的牙关,甜丝丝的,暖洋洋的,方博能感觉到水流过食道,慢慢流到胃里,热气从胃部散开,散到心里,不觉蜷着的身体也松开了,向后伸展的时候却突然靠在了谁的胸膛上,谁的拥抱禁锢着他,淡淡的木质香气包围着鼻腔,带着从来没有过的安心,方博突然觉得有个依靠也好。一夜无梦,一夜皆梦。

    方博真正清醒过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昨夜温暖的怀抱仿佛是个梦,床头柜上的瓷杯,带着冰凉的小半杯水,孤零零的。

    三天的假期已经算长假了,可是放不放假对于方博来说都一样,除了每年和宋鸿远回一次孤儿院,剩下的假期他都是在训练场里泡着,和乒乓球作伴。

    又是一个三天的假期,同屋的小队友提前几天就收拾好了行囊,临走前还问,博哥又留下来练球吗?方博点了点头没说话,因为除了练球他真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事情可以做。小队友背着包出门了,方博在屋里都可以听见外面兵荒马乱的声音,大家都在急匆匆的往家赶,可是自己的家呢?唯一的家人现在正在省队,苦哈哈的吧,肯定在心里埋怨自己。想到宋鸿远,方博心里突然不那么难过了,要不去济南看看宋鸿远,心里盘算着。正想着,门突然响了,就看见许昕露出个脑袋,傻乎乎的冲他笑。

    “博儿,我带你去个地方,收拾收拾。”

    方博也傻乎乎的盯着许昕,愣住了。许昕见方博没有动作,钻进屋子,从墙角把旅行包翻出来,放到地上。

    “收拾收拾,我票都买了。”

    方博这才如梦初醒,把换洗衣服一股脑的扔进旅行包。看着在包里团成一团的衣服,许昕扶了扶额头,又把这一团拿出来,叠好挨件放进去,拉好拉链。

    方博终于也加入兵荒马乱的一员了,坐上出租车的时候,他都没有反应过来,只是许昕带着他往哪里走,他就往哪里走。火车缓缓开动的时候,方博终于说了第一句话。

    “我们去哪里?”

    许昕笑了,“都不知道去哪里你就跟我走,不怕我把你卖了?”

    方博愣住了,“你,你要干嘛。”

    许昕揉了揉方博的头发,有点长了,但是软软的,不像刚剪完那样扎手,蓬蓬着,像许昕心里长着的草。

    “带你回家。”

    见到许昕的家人,方博有点局促不安,父母的缺席让他缺乏面对长辈的经验,“叔叔阿姨好,”说完便不知接下来该说什么。方博低着头,从与许昕平行的位置悄悄退后了一个肩膀。许昕觉出了方博的不自在,伸手揽住了方博的肩膀,打断了父母的殷切。

    “许昀呢,我带博儿去见见她。”

    同龄人的交流或许更轻松一点,方博在见到许昀的时候已经没有那么局促了。许昀对于方博,心里也早猜出了点什么,这个就是男队友吧,想想以后可能就是自己嫂子了,心里还有点小激动。这个嫂子眼睛大大的,皮肤白白的,露着羞涩的笑,有点像桌子上的旺仔牛奶,尤其是被哥哥逗红了脸。没一会儿许昀就方博哥哥,方博哥哥的叫起来,叫的方博又红了脸,“咱俩没差几岁,叫我方博就可以了。”许昀心想,可能叫嫂子会更合老哥心意,可惜借她俩胆也不敢。

    在上海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许昕家住了两个孩子已经很拥挤,好在许昕的床比宿舍的单人床还要大一些,两个男孩子挤一挤也就睡下了。床当然是不够两个青春期的男孩子伸展着睡,许昕把手臂探在方博脖颈下,另一只手轻轻环住,方博有点害羞,“许昕你离我这么近干什么?”

    许昕的声音就在他的脑后,“咱俩离远点第二天就都在地上了,睡吧。”

    方博不敢面对着许昕,他感觉许昕的呼吸轻轻柔柔的,吹在他的脑后,带着旋的吹起心中的涟漪,带着木质香气吹进梦乡。

    睡着的方博也是团成一团,许昕抱着他,黑暗里盯着方博的发旋,像旋涡一般,带着无可抗拒的魔力把许昕深深吸进去。

    第二天,许昕带了方博出门,许昀说正好和朋友约好也要一起,三个人早饭都没吃就出了门。出门许昕就带着方博去了一家早点摊,早点摊并不精致,临时支起的桌椅倒是算得上整洁,许昕和早点摊老板打了招呼之后,挑了个角落的桌子招呼方博和妹妹坐下,没多会儿老板端着三碗滚烫的豆浆、一盘油条和一笼小包子。还没等方博伸手,许昕就先把包子放到了方博面前,“你前几天刚胃疼,油条这么硬你就别吃了。”方博咬着筷子,盯着许昕吃着的油条,一双眼睛都快冒绿光了,自从上次胃疼之后,许昕总是在他打饭的时候突然出声,这个太油了,这个太硬了,这个不好消化,天知道方博多想吃油乎乎的脆油条,热乎乎的锅包肉和里面包着满满肉松的饭团。许昕也很难扛住方博的眼神,默默地把自己手上的油条伸到了方博嘴前,“一口,只能吃一口。”

    许昀望着天上飞过的鸽子,成群结队的,成群结队的看着自己老哥不动声色的耍流氓,吃同一根油条,四舍五入等于接吻啊,再舍一下等于上床啊。

    三天的假期过得也快,一转眼方博和许昕已经在归途的列车上,方博在一旁睡得昏天黑地,微张着嘴斜靠在许昕身上,许昕定了坦白的心思,这段时间也见了父母,吃了同一碗饭,睡了同一张床,方博也不排斥自己的一切,这个时机坦白再好不过。

    宋鸿远站在窗口,正好能看见那两个从出租车上下来的人,个高的肩上挎着两个旅行包,另一只手还揽着个矮的肩膀,个矮的那个裹得跟个球一样。两个都是再熟悉不过的样子,再熟悉不过的亲密样子。

    方博在楼梯口就看见站在宿舍门口的宋鸿远,兴奋地冲了过去,进门就开始喋喋不休地问东问西,小脸都红了,也不知道是冻得还是激动的。宋鸿远盯着地上的旅行包,“你去哪里了?”方博顺着宋鸿远的视线,看见一进屋就被自己甩在地上的背包,“许昕带我去上海玩了,我还见到他爸妈和妹妹了。”

    宋鸿远明白许昕的意思,情敌之间总是意外的敏感,他知道许昕知道他们的过去,他也知道许昕下一步打算做什么。

    “我们谈谈吧。”宋鸿远敲开许昕宿舍门的时候,张继科盯着许昕一脸探究。许昕逃一样的跟着宋鸿远出了宿舍,对于张继科,许昕觉得他什么都知道。

    还是当初那棵树,叶子已经掉光了,还是当初那家音像店放着的还是一样的悲伤。

    “博儿头上有个疤,为了一根油条。”没头没尾的,宋鸿远突然开口。“小时候我们很长时间才会吃一次油条,每次吃油条大家就会知道,又有人要有家了,小时候总是信些有的没的,那时候大家都以为,谁油条吃得多谁就能有家,我和博儿也不例外。博儿从小就心软,他看不得被留下的孩子哭,所以每次都把油条让给别人。那次,他偷偷留下给我,可是还没等他拿给我,就被旁边的孩子抢走了。博儿为了那一根油条,跟别人打起来了,摔倒的时候撞到了桌子角,见了血那群孩子才一哄而散。”

    “等到大了,我慢慢不相信这些,可是博儿他不是,他到现在还觉得吃到油条就能有个家,博儿他心软也傻,认定的东西就不会改。”

    许昕沉默着。

    “如果你没有信心和博儿一直走下去,就不要给博儿希望,他已经被抛弃过一次了,请你不要再伤害他。对于我来说,他是世界上最好的博儿,他值得所有最好的,我能给他的最好的,我不舍得他受任何伤害。”

    许昕犹豫了,方博的世界他永远不能感同身受,他不能预想有一天由他带来的伤害会对方博造成多大的影响。他不敢保证,这一辈子他都能护着方博,爱着方博,不能保证任何冲击都不会让他离开方博,他不信自己。

    告别了宋鸿远,许昕一个人回了宿舍,张继科还是在床上撑着下巴一脸探究的看着他。比起出门前的信心满满,许昕第一次觉得有太多可能,他不能给方博一个确定的未来,不如就不要给方博一个确定的希望。

    张继科撑着下巴看着许昕好像一个泄了气的气球,他知道宋鸿远和方博的身世,从他们进入省队之前就知道,他也大概能猜出来宋鸿远和许昕说了什么,小孩子真麻烦,张继科想着。

    从许昕家回来后,或者是说从宋鸿远回二队后,方博总是觉得和以前不一样了,虽然许昕还是和以前一样,有时间就凑到他身边,但是好像少了些亲密,说不上来的觉得有点失落。许昕还是回趁假期的时候邀请他回家,只是再也没有睡一张床,吃一根油条,带着礼貌的距离,君子的疏离。

    日子还是要过下去不是吗,方博还是和往常一样练球,和往常一样刻苦,和往常一样想进入一队。许昕却好像霜打的茄子一样,一天天的都蔫蔫的,练球也提不起劲儿,秦志戬话里话外提醒了好几次了,可是许昕还是老样子。许昕又被罚一万米了,这个月第五次了,马龙站在操场边看着师弟,张继科挂在马龙身上看着小舅子。马龙戳了戳张继科,扬了扬下巴,马龙自认也不是爱多管闲事的人,可是许昕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年轻的孩子自己跟自己过不去,是得要有人开导开导。

    “继科儿,你去吧,我又不认识昕子那个小队友。”马龙用胳膊肘戳了戳挂在身上的张继科。张继科不情愿的把脑袋埋在马龙肩上,还蹭了蹭,假装没听见。马龙又戳了戳张继科,飘过去一个大大的眼刀。

    许昕跑完一万米,抹着满脑袋汗一步一挪的往宿舍走,远远地好像看见方博,和宋鸿远在一起,不知道宋鸿远说了什么,逗得方博笑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方博多久没对自己这么笑过了,许昕越想越烦躁,抓着外套的手握紧又松开。真他妈操蛋,心里骂了自己一句。

    后面传来一声轻笑,许昕回头,张继科吊儿郎当的走过来。

    “科哥。”许昕回头叫了声人,转过身不再说话,眼神直愣愣的。

    “你师兄让我来看看你。”张继科顺着许昕的视线,果然看见了和宋鸿远走在一起的方博,露着傻乎乎的笑。“昕子你说,人这一辈子有多长,够你在这儿跟自己较劲的。”

    许昕挪回视线,看着张继科,好像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你跟方博呆时间长了也变傻了吗,宋鸿远诓你两句你还真往心里去了,谁心里都有伤,难道大家就都不活了,你给不了的未来,宋鸿远就能给吗,还是说你不信你自己,能给他一个未来。”张继科还是懒懒的,眼角带着挑衅。“人这一辈子真短,你墨迹墨迹方博就跑了。”

    看着许昕的眼神渐渐坚定,张继科也不再多说,拍了拍许昕的肩膀,一步一晃的走了,临走还念念叨叨的,“小孩子就是麻烦。”

    许昕看着晃晃悠悠的张继科,是啊,他的躲闪说穿了就是自己断送了他们的未来,连开始都没有怎么谈未来。管他以后天塌地陷,只要现在他和方博好好的,就是好好的,再说了就算以后天塌地陷只要他们在一起,甘之如饴。他许昕凭什么不能给方博一个未来,他许昕这辈子最不需要在这件事上虚心。

    楼边的玉兰树已经抽了芽,一棵棵树上冒出嫩生生的尖尖,日子不咸不淡的,就是没有许昕感觉有点苦,方博突然被脑海里的想法吓了一跳,自己的生活什么时候已经被许昕占满了。

    宋鸿远和方博又回到了最初的状态,最初的亲密无间,可是又和以前不一样了。宋鸿远早晨叫方博起床的时候总能听见方博迷迷糊糊的喊,许昕让我再睡一会儿,和方博对拉的时候总能听见他不经意的秃噜出来,许昕你这个球……中午吃饭的时候总是能听见方博嚼着大一口锅包肉鼓鼓囊囊的说,许昕你管不了我了吧。可是为什么这些话从方博嘴里说出来带着那么明显的委屈。

    许昕还是回来了,彻底的回来了,方博黏黏糊糊的声音拖长了,好像在撒娇,我以为你不跟我玩了。黏糊糊的粘在许昕心上,也黏糊糊的堵在宋鸿远心上。方博蹦蹦跳跳的去打饭,剩下许昕和宋鸿远。

    “我给的了他未来。”带着许昕招牌般的自信,宋鸿远第一次觉得自己输了,彻彻底底的输了,他输给了许昕的信心,也输给了方博的心。

    “博儿,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这是方博升入一队那天晚上,许昕说的。那天晚上星星很多,月亮很大,方博的眼睛里装了整个世界。方博点头的时候,许昕看见方博眼中自己的倒影,突然觉得跟庆幸,庆幸自己在这么大的世界里遇到了他,庆幸自己在这么多可能里选择了相伴。

    “咱们像不像在偷情,”许昕闷在方博被子里的时候偷偷说,虽然看不见,但是能感觉到方博脸红了。方博升入一队也认识了不少人,许昕的功劳不小。

    方博的主管教练是肖战,自己的师兄挺多,从郝帅,邱贻可,到陈玘,张继科。看到张继科,方博格外激动,科哥你也在。说出来才觉得有点傻,他科哥不是早就进了一队。许昕的主管教练和马龙一样,都是秦志戬。

    刚进一队的方博还怯怯的,白生生嫩呼呼的小脸还带着婴儿肥,不由得戳中了邱贻可的心,第一天练完球方博和师兄们打完招呼,邱贻可甩着胳膊就挂在了方博身上,还顺带着捏了捏方博的脸。陈玘嫌弃的打了下邱贻可的胳膊,你没轻没重的再把人孩子扯坏了。邱贻可对方博有种特别的爱护,两个人没多久就叔侄儿的叫起来,笑的陈玘揉了揉方博的头,你就这么让他占便宜?

    许昕一个秦门的,见天的往肖战面前钻,肖门众人也不是傻,毕竟自己这里也出过一个天天往秦志戬面前钻的张继科。虽然认识许昕的时间更长一点,但是肖门众人还是有自家的白菜被别家猪拱了的感觉。尤其是邱贻可,自家的侄儿这么可爱,怎么就被隔壁的猪拱了,还是头眼神不好的猪。邱贻可想着想着,头发都要揪掉了。

    “别揪了,邱常在,再揪你就成邱战了。”陈玘叼着冰棍站在一旁。

    邱贻可抬头看了看,“别吃了,陈答应,再吃你就成陈国梁了。”

    张继科晃晃悠悠走过来了,“多大点事儿。”

    方博在肖门被宠的胆子也大了,尤其是他叔带着怼天怼地的。世青赛就要开始了,方博已经报了男单,男双,混双,男团,许昕摸黑过来的时候,贱兮兮的问,要不要哥哥带你打双打。方博飞了个白眼,“哥哥你太老了,跟不了我们世青赛,老年活动队你报个名吧。”当然话还没说完,就被许昕堵住了嘴。

    方博和许昕回到最初的状态,宋鸿远觉得自己好像是电视剧里的恶毒男配,这么多年的求而不得好像燎原的火烧遍了他的内心。嫉妒和自我厌恶在心里开始膨胀,那天宋鸿远一晚没睡,他搬了把椅子坐在窗前,看蓝黑色的天空渐渐明亮,仿佛他的世界也会从黑暗走向黎明,可是他从心里觉得,自己的世界不会再明亮了,他的太阳已经去照耀别人了。

    第二天就是队内比赛,宋鸿远顶着两个大黑眼圈站在了队伍的后端。方博看着他的样子欲言又止,许昕站在方博旁边没有表情。对打顺序出来了,宋鸿远对许昕。完,方博心里只有一个字。要坏事,张继科心里只有三个字。宋鸿远回省队的事情,他们都知道,具体因为什么张继科也能猜出一二,当初只是和许昕打法相似的队员对打,就能让宋鸿远失控如此,又这个节骨眼上对上许昕。张继科看向场上的目光都变得严肃起来,宋鸿远这个孩子向来不知道自己要的到底是什么,如果再因为感情上的事情影响自己的职业生涯,就太得不偿失了。

    开场两个人好像都没打开,一来一往的互相试探,最终第一局许昕以11:9先下一局,赢了一局的许昕明显进入状态,几个不错的救球赢得了场边队友的掌声,方博尴尬的躲在邱贻可的后面,他给谁加油叫好都不合适,干脆当个隐形人藏在他叔的背后,可是盯在许昕身上的目光藏不住,都落在宋鸿远的眼中。宋鸿远越打越焦躁,感觉就像他和许昕的战争,他的大力扣杀全部被许昕滴水不漏的巧妙打回来,宋鸿远和许昕打了几个来回后明显有力竭的现象,可是看着对面许昕还是轻松的样子。宋鸿远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这时候的大比分已经是3:0了。许昕没有什么表情,微微张着嘴喘着气,宋鸿远却在其中看出了挑衅的意味,两个在他生命中占据最重要地位的,一个乒乓球,一个方博,他都争不过许昕,而且许昕都好像轻松获胜,带着胜利者的微笑,来和他握手。

    宋鸿远用力摔了球拍,球拍落在地上发出了一声脆响,整个训练场都安静了。张继科心里咯噔一声,这个孩子。

    “宋鸿远,你在干什么!”刘国梁的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怒气,“球拍是乒乓球运动员的双手,你平时就是这么对待你的双手的吗!”宋鸿远现在大脑一片空白,他听不见刘国梁带着怒气的声音,他看不见突然呆住的众人,他只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噗通噗通的跳。

    宋鸿远又一次和一队擦肩而过,其实如果他这次发挥正常,等队内比赛完了之后,就可以升入一队了。可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摔了拍子,其实摔拍子这个事情,教练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是大小伙子谁还没点脾气,只要做的不太过权当没看见,可宋鸿远这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最后刘国梁还是给了个影响恶劣,罚回二队的处罚。

    张继科看着宋鸿远自暴自弃的样子心里也不是滋味,都是为了俱乐部征战四方的队友,也是亲的不能再亲的弟弟,可是感情这事说穿了没有道理可讲,喜欢了你情我愿黏黏糊糊,不喜欢废多大劲还是一句对不起你是个好人。可当局者迷,陷在这张网里谁还能明明白白的把自己摘出来。

    “好好打球,”宋鸿远经过张继科面前的时候,张继科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

    方博心思重,宋鸿远也不轻,孤儿院的孩子都这样。张继科不觉得自己一句话能把宋鸿远点到什么程度,还是要自己悟。慢慢熬着吧,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

    宋鸿远也觉得自己好像发了疯,关于许昕的一点点火花都能点燃他这个炮仗,他看见方博躲闪的目光就知道这个小傻子一定觉得都是因为他,大眼睛闪闪的。宋鸿远突然觉得自己干的都是什么混蛋事,他们的关系本来已经缓和,是他的不冷静又一次把他们的关系降到了冰点。这一次,宋鸿远好像真的有点懂了,上天就是不公平的,有些事情拼死都不会有回报,像方博,不爱就是不爱。但是人都要抱着希望不是,奇迹还有可能会发生呢。你许昕可千万放手。

    许昕看着方博低着脑袋来找自己的时候就知道,这个小傻子又觉得是自己的问题。在他们的战争中,许昕无异于一个胜利者,这时候关于宋鸿远的一切,他都不好做出评价,只能轻轻地拍了拍方博的肩膀,“信他能打回来。”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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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成公回来后会慢慢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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