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开车回家，忽然瞥到路边有个人在拦车，是个戴斗笠的僧尼。减速后犹豫了一下，心中闪了一遍她的形象，斗笠、拐杖、大背包、厚厚的灰色僧袍，应该不是骗子，就在离她有三十米的地方踩了刹车，降下车窗。
她一瘸一拐地上前，问我是不是要开往县城方向，昨天她脚崴了，现在肿的厉害，想搭车。我说不是，我马上到家了。看到她有些失望的表情，我改口说可以把她送到快速路口，那里是通往县城的主干道，她很高兴又艰难地上来了。
我边开边从后视镜观察她，圆脸庞，脸色很健康，麦色透着红晕，眉很长很黑，眼睛大而亮。
她说自己从锦州过来，走到这里实在走不动了，要去三亚拜南海观音。我被惊到了，更吃惊的还在后面，她是要一步一步走着去。"为什么"三个字被我脱口而出，她说为众生祈福，赎罪，消自己的业障。
我知道僧人的这种行为是叫"行脚"，她说自己一路靠的是托钵乞食，不接受钱财，所以现在才没办法去坐车，只能搭顺风车。我建议她休养几天再走，不然脚伤严重就麻烦了，她说有些寺庙不随便接受"挂单"，所以她只能往前走。
我当时心里有些惶恐，不知道该如何和这样的世外之人接触，想带她去吃点饭，被她拒绝了，她想赶时间。现在一直在后悔，应该去路边小超市给她买点吃的东西，哪怕买个面包也好。
她说我胆子很大，一般女司机是不会停的，而她已经在路边招手很久了，我没说自己当时其实也有些犹豫。
她坐在后排，窸窸窣窣从包里掏出一个小塑料包递给我，我反手接过来，撇了一眼，感觉里面是个金色小牌子，就放在座位旁边。她说是自己去普陀山请来的楞严咒，让我戴着，这是她身边最后一个了，也算是我的缘分和福分。
现在想起来，觉得对于她的那份普陀求来的虔诚，自己随手一放实在是太过随意，当时开着车，希望她能体谅。
到了通往县城的国道边上，我把车停下，和她一起拦车。车辆嗖嗖地从路上驶过，竟没有一辆减速的，透过车窗，能看到司机或疑惑或冷漠的脸，好像看到自己之前的表情。我有些尴尬，可还是伸着胳膊招手，她在旁边也伸着胳膊，她的手摆动地比我自如很多。
终于来了辆短途班车，看见我们停了下来，我跑过去问清楚，又把她推上车，在她手里塞了车费。这个特殊时候，由不得她不接触金钱了。她在车上背对着我，臃肿的棉袍和硕大的背包把车门处挤的满满当当，我听到一声"谢谢"。
车开走了，我上了自己的车，边开边想着她的话。比我小一岁，出家二十多年了，当年她父母为此哭的死去活来，现在开始理解她了。去年她外甥突然去世时，她正在三步一磕头走在去普陀山的路上……
想想她那句，为了众生祈福的话，家门前，我在驾驶室里坐了好久。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