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一路奔驰到小区门口时,郝明天便对司机说:“师傅,直接开进去。”在他的指引下,车子三拐两转,来到那幢楼前。用手机刷了单,又说:“师傅,你在这儿稍等下,万一有什么事儿,用着方便,我付耽搁你时间的钱。”
司机连忙答道:“值不当的。这是我名片,你拿着。我在这等。若需要帮忙,招呼一声儿。倘没事,不需要用车,我就走了。”
郝明天连连点着头,说声“多谢多谢”,接过司机的名片,拉开车门,跳下车,直奔楼道而去。恰电梯门正开着,里面早有三四个人,他抬腿正要迈入,内中人一齐叫道:“喂,喂,小伙子,戴上口罩。”慌慌张张赶紧摸出口罩,胡乱戴上,便闪身而入,顺手按下自家楼层键,便倚在一旁喘着气,盯着电梯闪烁的数字键,他抚着胸,感觉到那快速跳跃的数字,仿佛就是他的心跳。
电梯在八楼停稳打开门时,他早就摸出钥匙,以百米冲刺速度奔到家门口,看准钥孔迅速插入。用力右转,就听得“咔嗒”一声,昨晚怎么左转右绕纹丝不动的门锁,开了。越门而入,客厅里静悄悄的,看不出什么异样,冲到卧室,床铺整洁,又到厨房阳台卫生间各个旮旯转了个圈,一切依旧。
房内死一般的静,只听得郝明天这一房间奔那间匆忙的脚步声。没有出现郝明天想象的媳妇出生命意外的惨景。他长长吁了口粗气,把房门关好,返身一屁股坐在客厅沙发上,摘下口罩,倚着靠背,盯着对面的天花板出神。
蓦然想起,出租车还在下面,便摸出司机名片,告诉他不需要用车了,并提出微信转予他耽误时间的费用,司机爽快地说:“小哥,不用客气,没耽搁。需要用车时,有名片,随时呼我。”
挂了手机,郝明天缓缓闭了眼,他感到身体松驰了下来,没有意外就好。但另一个念头却死死攫住了他的心:昨晚锁门,今天能进屋,媳妇又不在,这意味着什么?想到这里,他又拨了媳妇手机,关机状态。
一股寒意便从脚底下升起,没有这个意外,是有那个意外啊。泪水,慢慢涌上眼角,无声沿着脸颊流淌。就这样鼻涕眼泪交流一阵儿,他感到口渴,便伸手取过面前茶几上的电水壶,陡然发现下面压着一张稿纸,上面有几行字迹,捏起来,揉揉眼睛,仔细看去,上面写道:
明天:你是个好人,可我实在受不了这种倍受煎熬的日子,电子公司也倒闭了。我们散伙吧,我不是个好女人,我走了。离婚手续回头再办。不必找我,也不用为我担心,祝你幸福。
再往下面看时,还有一行字:
另外,床上枕头下还有一万元钱,那是我的私房钱,留给你作个纪念吧,你也不容易,各自保重。
一滴滴豆大的泪水,从郝明天黑瘦的脸上滚落,嗒嗒敲击着洁白的稿纸,慢慢洇成一个个圆圈,如雨洒湖塘,连成片片漾荡开去,一派朦胧。心在颤抖,在流血,在呜咽,在无声羞恼地呐喊。拿稿纸的手在抖动,缓缓将它团成纸砣,紧紧攥着。
他恨,恨媳妇的背叛,恨她不知羞耻与人私奔,恨“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这句臭名昭著的名言,他恨······
脑子急速旋转各种恨后,他拿过水壶倒杯凉开水,一仰脖直饮下去,热血沸腾的身子,便渐渐冷却下来。有什么可恨的?要恨,只能恨自己的无能。
一个大男人,不能为媳妇提供安全舒适的家,让她成天担惊受怕被苦日子煎熬,本身就是有罪的,因此而出现各种意外,那都是对这种罪过的惩罚。她没事就好,自己刚来时不是祈祷宁愿她跟别人有一腿也不愿见她因意外倒毙在屋里吗?
郝明天现在被彻底打回了原形,又需要如当初一样重新开始了,光棍一条,所幸的是,还有羊肉汤馆和媳妇,不,是前妻留下的一万元钱以及自己仅存的五六千元积蓄。所悲的是,还有一身债务。可是,整整将近三年了,谁能活得轻松,那些房贷车贷不都是如大山一样压得大家喘不过气来吗?其中不乏有人因此而跳楼上吊投河。
郝明天对这类人是极为看不起的。他本身就一孤儿,早就百毒不侵,把生活的苦难看得轻如鸿毛,早就锤炼成了应付社会毒打的金刚不坏之躯,他相信凭自己良善的心和掌握的优秀技艺及几年来从事餐饮业的经验,一定会再有一席之地,至少有立锥之地。
擦干了泪水,驱赶走郁闷,打点起精神,他开始了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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