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叮咚风风火火地闯开了刀疤卧室的门,她的脚刚一踏进门里就气喘吁吁地喊了起来,“疤哥,快,快想办法,林家大院的那几车大米走风了。”
“啊,”刀疤嗖地一下从床上跳起来,“你怎么知道的。”
“是津海市公安局里的孙科长说的,当时我陪他在他家玩,他说他老婆出差去了。”小叮咚一句赶一句地说着,她十分急切地想让刀疤相信她的话是真的,“公安局给他家打来了电话,他不情愿去可又没办法,疤哥,你快想办法吧,再迟就来不及了,我是从市里坐的士赶回来的。”
“你去找麻子,让他把他那几个有牛力气的都带到林家大院去,要快,最好能雇一辆摩托车,现在天已经黑了,他们肯定都在,我去找车,立即出港。”刀疤说着就冲出了房门。
世界上有好多事情是令人难以置信的。从小叮咚冲进刀疤的卧室时候起仅仅一个小时,津海市公安局协同津海工商局的大队人马在警车的呼叫下直驱泰乐镇。当他们以战斗的姿态堵住林家大院门口的时候,个个都傻了眼了,情报中的几车大米早已货去库空,偶尔在地上看到几粒散落的大米外,就连一个人毛也找不到了。一个年轻的身着警服的小伙子用一句风趣的话打破了僵持中的沉闷:“嗬,组织能力蛮强,工作效率蛮高的么。”
几分钟后,他们的人马乘车从原路返回。不同的是没有像来时那样拉响令人森然的警笛。
就在津海市公安局和津海市工商局在泰乐镇的林家大院里相对无语的时候,几辆满载大米的东风牌大卡车正在通向津海市外的公路上飞驰着。
“停下。”突然,一根长长的横木从半空是落下来。司机急忙踏下飞驰中的刹车,身载重物的卡车发出野马般的嘶鸣,继续向前冲去,直到保险钢紧紧地顶住横木的时候才艰难地停了下来。轮胎在车后的夜色中划出两道黑色的印痕,紧跟在后面的车辆也都以同样的方式停了下来。一道白亮刺眼的手电光柱射进了驾驶室。紧接着,一个威严的声音甩了过来;“车上拉的是什么。”
“没拉什么。”麻子粗声粗气地从驾驶室里扔出来一句。
“哼,没拉什么,没拉什么还用蓬布盖什么。”一个身着警服的年轻人毫不客气地晃着手灯向车后走去。
麻子一急就从驾驶室里跳了出来。他这个横行惯了的丐帮司令,从来都是横行无阻的,所以他在为了一笔很客观的钞票为刀疤冒这个风险的时候,没有按照刀疤一再要他走胡子明小道的提醒,竟贸然地直闯一般人望而生畏的卡子。他本想在夜色的掩护下,他那飞驰的车队会顺利地在卡子上一闪而过,可是他失算了。他到底不是一块斗智的材料,他一跳下车就奔过去一把搂住那位年轻的检查人员,小伙子在这个鲁汉的拉扯下,趔趄了一下差一点摔倒。
“你干什么你。”小伙子把手灯光柱射向麻子。
“照什么,你他妈的照什么。”麻子赶忙用手去挡住眼睛,他那一身不合身的西装,是投入这场战斗时刀疤扔给他的。
“我看你他妈的是要找死啊你。”检查员看来更不好惹,他甩开麻子就向车斗上爬去。
“你给我下来,你他妈的卖屄。”麻子一急一把就把检查员从车上拉滚到了地下。
“啊,你他妈的还骂人”检查员凭经验已经断定,车上装的一定是什么市里禁止外运的专控物资。他从地上爬起来,伸手就撩开了蓬布的一角,几个圆鼓鼓的麻袋露了出来,“我今天非教你哭着从这里走开不行。”
这时候小叮咚从后边车上跳出驾驶室飞跑过来:“哎哟,这是怎么啦,一家人不认一家人啦。”
“谁跟你是一家人。”检查员气呼呼地给了小叮咚一句就又向车上爬去。
小叮咚上前一步一把就把检查员抱住了,“小兄弟,你听我说。”
“谁是你的小兄弟。”
“你先别急么,我这里有介绍信呢,你看看再说么。”小叮咚在检查员愣神的一刹那飞快地把一摞崭新的钞票塞到他的手里。顺势抱住他的脖子就在脸上闪电般地亲了一口,“把手电关了吧,别浪费电池了。”
麻子突然聪明了起来,就在小叮咚纠缠这个小检查员的片刻,他跑到车前就提上了横木,汽车司机急忙踩下油门准备挂档起步。突然,小检查员啪地一下把手里的钞票向小叮咚的脸上甩过去,奔过车头就撂下了横木,高声喊叫着,“你们都给我老实点。”
“哟,谁不老实啦。”小叮咚忸怩着向站检查员走过来,一把揪住他的前胸,“你都快把我的裤子拽下来了,还说是我不老实啦。”
检查员一惊急急地向后退去,麻子一个箭步冲过去在检查员的下巴上就是两拳:“好你个狗肏的,穿着这一身狼皮竟敢脱女人的裤子,我今天非教你知道知道我麻子司令的厉害不成。”
小叮咚急忙放开小检查员用手捂住麻子的嘴以免他暴露更多的秘密,“好啦,好啦,我们走吧,别耽误赶路,犯得着跟他呕这个气么。哼,刚出蛋壳,胎毛还没有褪,就想沾女人的边,得,再吃几年咸盐吧。”
小检查员愣愣地站在那里,麻子拉起横木就跳上了汽车,小叮咚忸怩着向后边的车上走去。突然小检查员一个箭步跳到路当中,刷地一下从腰里拔出了手枪,“我看你们谁敢动,动我就打死你。”
刚刚起步的汽车就又撂下了刹车,麻子战战兢兢地在驾驶室里叫喊着:“别开枪,别开枪。”
“下来,”检查员硬了起来,“统统到检查站里去。”
麻子慢慢地跳下驾驶室,用打着哆嗦的手从口袋里挖出几张钱向检查员递了过去,“别,别这样,别他妈的开,开枪,放一马,放兄弟一马吧。”
“什么放一马。”小叮咚又跑了过来,“我们今天是特意给你们的上司孙科长打过招呼的。”
“啊。”小检查员犹豫了一下。
“什么事,什么事,我在里边躺一会都躺不成,吵什么吵什么啊。”这时候,从检查站的小房子里走出一个身着警服的中年男人。
“啊,是你啊,”小叮咚一下子就扑了过去,伏在那个人的怀里痛哭了起来,“大哥,你这个当科长的也不管管,他,他,呜呜……”
“孙科长。”小检查员没有办法地向孙科长走过去。
“他欺负人,把我,把我,呜……”小叮咚越哭越伤心。
“把他妈的,人家大姑娘的裤子都要撕扯了,”麻子来了劲,“真他妈的狗肏的不是东西。”
“孙科长,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小检查员委屈地辩解着,“他们车上拉的好像是粮食。”
“你胡说,车上就拉了几袋散装水泥,哪有水泥不让过卡子的。”小叮咚说着拉住孙科长就往车厢跟前走,“你看看,你看看,你这个当科长的睁开眼看看,车上拉的是什么。”
孙科长机械地被小叮咚拉到车厢下边用眼睛向车上望去,那个小检查员打亮了手电。
“照你娘屄照,还没有照够。”小叮咚向那个小检查员吼叫着,“你看看地下这票子,都是这个小流氓,从我……从我裤……从我内裤的口袋里挖出来的。呜呜……”
“好啦,好啦,别哭啦。”孙科长向小叮咚挥了一下手又转向小检查员,“小李子,让他们过去吧,看来他们车上拉的不是什么专控物资,再说,再说,我这个表妹她不对我说假话。”
“哼。”小检查员不满地转身回检查站的小房子里去了。”
“真他奶奶个卖屄的,狗脑袋不受人敬。”麻子一下子跳上了驾驶室。司机立即打火起步,汽车喘着粗气在黑夜中向前方驶去。
“孙科长,”小叮咚踮起脚尖,把她那滚烫的细嫩的脸蛋紧紧地贴到孙科长那满是胡碴的脸上,“明天在家等我。”
小叮咚猛地放开孙科长向后边开过来的汽车奔过去,她在跨上驾驶室的时候,向伫立在车下的孙科长甜甜地嚷道:“大哥,把地上的钱拣起来,拿回咱家去,明天我来取。”
一辆接一辆的满装满载的大卡车从这个小检查站飞驰了过去,卡子上又恢复了夜晚应有的沉静。那位叫做小李子的检查员早已蒙头钻进了被窝,只有孙科长久久地久久地一动也不动地伫立在公路旁,伫立在一堆随风飞卷的钞票当中。
一辆桑塔纳闪电般地从公路上穿过,它以非凡的车速,很快地就超越了麻子的车队停在车前,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刀疤从车上跳下来,就向麻子的卡车奔过去。麻子刚跳下脚踏板,两个耳刮就扇在了他那满是坑坑洼洼的脸上,他一愣不由地叫了起来:“你,你,你疯了。”
“你他妈的混蛋,”刀疤气势汹汹地吼叫着,“告诉你走胡子明小道,你他妈的偏要逞能,你这不是找死么。”
“疤哥,这不是过来了么。”麻子自感失理地辩解着。
“你侥幸过了这个卡子,前边那个呢,嗯?”
“这,这,有小叮咚呢。”
“我呀,可再也不去冒这个险了,刚才没把我气死。”小叮咚早已跳下车跑上前来,她伤心地一下扑到刀疤的怀
里,“都是为了你,疤哥。”
“改变路线,上胡子明小道。”刀疤果断地向麻子命令着。
“我,我他妈的就不知道,什么是胡子明小道。”麻子嘟噜着。
胡志明小道是在越南战争时期,世人皆知的越南后方的交通补给线,它以打不跨炸不烂畅通无限而著称于世。可是对于一个乞丐头儿麻子来说不能不是天方夜谭。他怎么能知道这样的历史,与它现今的含义呢。
“老弟,你也只配当个乞丐王。”刀疤从怀里抽出一捆钞票向麻子扔了过去,后边几辆车上的保剽押运员也都围了过来。刀疤利索地下达着命令,“一律撇开大路上田间的机耕路,要分开,麻子在这里就下公路,铁塔走小李庄,二球走大王庄,老歪压阵走小赵村。如果遇到麻烦,万不得已的时候放空车过卡,货可雇自行车或平车,绕道运过,或者走大路雇民船。”
“知道了,知道了。”麻子咧着个大嘴乐嗬嗬地把那一捆票子塞进怀里,“疤哥,你这一点化我心里就亮堂了,敢情胡志明小道就是这个呀。”
“多长个脑袋么,”刀疤用手里的皮包向麻子的头上打了一下,“那一捆子票票不要一个人独吞了啊。”
“那里,那里,我他妈的是那号人么,都他妈的有份有份。”
“都听着,”刀疤稍稍抬高了一些声音,“到了乔安县一律交给老歪,由老歪处理成交事宜,你们都随车回来。快上路吧,要出了问题,我轻绕不了你们。”
麻子,老歪,二球,铁塔,一个个迅速地跳上车去,一辆辆重新起步的大卡车转眼间就消失在公路两边的农田之中了。刀疤这时候才发现小叮咚仍然在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腰,她就像睡着一样把她那散发着高级香水味的头埋在他那宽大的胸脯里。他什么也没有说,抱起小叮咚就上了身旁的桑塔纳向津海方向,向他的老巢游猎部落飞驰而去。
刀疤一脚就踢开了么妹小窝棚的门,把正在说话的么妹和张国泰吓了一跳。他们两个还没有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刀疤就抱住么妹狂吻起来,气得张国泰无可奈何地站在一边打着哆嗦。
“你,你这人怎么神经啦。”么妹好不容易才把紧紧缠在她身上的刀疤推开。
“这次我可不是神经,我是如约前来与你商量结婚事宜的。”刀疤说着把一张盖有大红印的信函向么妹递过去。“乔安县委正式通知你,速速回去了理你的冤案上访一事,他们还准备赔偿你一部分经济损失呢。”
么妹瞪大两只眼睛不敢相信地盯着手里的那张信函。她的两只手在不停地打着哆嗦,手里的那张信纸在颤抖中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张国泰十分激动地站在一边,他的眼圈红红的,用沉重而感慨的声音对刀疤说:“刀疤,啊,哈悟德同志,你办了一件好事。”
“啊。”刀疤一惊瞪起了眼睛,接着就哈哈地大笑起来,“好啊老张,就凭你还能叫出我刀疤的大号哈悟德,兄弟我再给你一个振奋的消息。”
刀疤故作神秘地从口袋里又掏出另一份信函递给张国泰,“这是兄弟顺便给你捎来的,原来你们两个……”
“唉,老哈别说了,别说了。”张国泰急忙打断了刀疤下面的话。
“嗨,怕什么,我还想让你陪着么妹一块回乔安县呢。”
“啊。”么妹抬起头用疑惑的目光来回在刀疤和张国泰之间游弋着。
“噢,再说,再说,以后再说。”张国泰转过身迈着迟缓的步伐走出么妹的小窝棚,他嘴里不停地叨叨着,“感谢组织,感谢党,感谢政府,感谢……”
么妹突然把手里的那张盖有大红印章的信纸捂到脸上哭了起来。她哭得很伤心,全身都在抖动,她辗转南北十五年,上北京,下津海,睡口袋,吃弃食没有办到的事情,刀疤却在短短的几天中就办到了。她心里十分清楚,这不是乔安县委突然想到了她,也不是刀疤具有高超的能力与非凡的社会效率。而是他有钱,是刀疤的钱给她这个流浪女带来了这张足够她激动的梦寐以求的平反通知书。她现在的心中既矛盾地无头无绪,又空白得几乎一切都未曾发生过。她只顾一味地哭、哭、哭。
“嗨,真是娘儿们见识,事情办了还哭什么。”刀疤哈哈地笑了起来,“实话告诉你,你要是早求我早就办了,无非是几个臭钱么。”
么妹没有任何表示,只是一味地哭。
“好吧,咱们可是有言在先,驷马难追,从我把那张通知书给你的时候起,你可就是我老婆了啊。”刀疤的手试探着伸向么妹。么妹没有反应,只顾哭泣。他又慢慢地去解么妹的衣扣,她仍然没有反应,突然,刀疤像触了电一样从床沿上跳了起来猛地撕去么妹的上衣,扒下她的长裤。么妹猛地止住了哭泣,用可怕的眼神望着肆虐的刀疤,但是她没有任何反对的表示。刹那间,刀疤的身体就像一条笨重的麻袋一样倾倒在她的身上。她只觉得一阵晕眩,赶快就闭上了眼睛,但是在她的心里却是非常地安然与平静。好像十几年来,从来就没有这么安然过,从来也没有这样平静过。
当刀疤暴风骤雨之后,又衣冠整齐地站在么妹床前的时候,么妹仍然一动也不动地毫无羞耻地光溜溜地仰面躺在床上。她丝毫没有要穿上衣服的表示。刀疤用他那斜里八叉的眼睛扫一眼床上的么妹,他脸上的疤痕抽动了一下立刻就有一抹厌恶的神色浮上了他那难看的脸面。他心里不由得感到一阵恶心。他怎么也不敢相信他不顾一切拼命追求的女人在安然与平静中让他得到满足,并赤条条地毫无顾忌地摆在他的面前时,怎么会突然失去了诱惑力,而且使他厌恶了呢。他这时候又想起了小叮咚,看来小叮咚是比么妹强多了。一抹阴险的冷笑骤然挂上他的嘴角,“么妹,你起来还是穿上衣服吧。”
“无所谓。”么妹平静而无所谓的回答。
“说心里话,我是有点配不上你,我看张国泰这个老东西对你挺钟情的,你。”刀疤燃着一支烟边吸边在地上踱着步子,“你对他也是一往情深,我看我还是退出来的为好。”
“什么,你说什么。”么妹嗖地一下坐了起来。
“你和张国泰结婚吧。再说。”
“再说什么。”
“再说他对你是有恩的,十五年前在云雨公社悄悄地把你从那个土牢里放走的就是他。”
“你胡说。”么妹不由自主地叫了一声。
“真地,他原先是你们公社的书记,就因为在美国的舅舅给他汇回来一大笔钱,哦,据说是一百万美元,被断定有海外关系,有私通外国的嫌疑而撤了职,在云雨公社就地劳动改造。”
“我怎么就没听说过。”
“在撤他职的时候你还小哩。�”�刀疤阴险地笑着,“刚才我给他的那张通知书,就是乔安县要他回去给他进行纠正呢。据说这几天乔安县找他找得好苦,要不是我,他们也许这辈子也找不到他了。谁会想到他在这儿呢。据说当年没收人家的那一百万也要如数还给老张了,人他妈的这个东西真是有不测风云、旦夕祸福啊。”
么妹瞪着两只吃惊的眼睛呆呆地看着刀疤。
“怎么样,嫁给他吧。”
“不,不。”么妹突然吼叫了一声。
“那我可不准备娶你了,我给你帮个小小的忙就一定要破坏你们有情人不能成眷属那算什么话啊。”刀疤说罢,把没有抽完的烟卷狠狠地摔在地上就大步跨出了么妹矮小的窝棚,直奔迷你音乐茶座去了。
在迷你音乐茶座里,几个花枝招展的女郎正在搔首弄姿摇头摆尾忸怩作态地挑逗招徕着顾客,选择着各自猎取的对像。小叮咚那银铃般的歌声在这个灯红酒绿的小天地里占有压倒群芳的地位,她在茶桌间来回漂游着,歌唱着:“老歪你听过我的歌,疤哥他亲过我的脸,小胡子你挽着我的胳膊,一遍又一遍……”
“噢……”一阵轰叫夹杂着起哄的口哨声。
“今天我包啦。小叮咚便宜点吧,五十。”一个胖得像猪一样的人嚎叫着。
“我出六十。”另一个瘦得像猴子一样的人就像在拍卖场上抢夺一件古玩一样立即抬高了市价。
“我出八十。”
“我九十。”
“一百啦。”
“二百。”一个走路腿有点瘸的小伙子,不由别人分说地一拐一拐地走过去挎上了小叮咚的胳膊。
“啊。”小叮咚突然一惊,“小狐子,你,快走吧,你怎么到这地方来了,你快走吧,疤哥也许会到这里来的。”
“哼,我正找他呢,”小狐子冷笑着,“不过现在还不,总有一天。”
“你小子总有一天怎么啦,我就不信你这个泥鳅能翻起大浪来,小跳蚤还能顶起被子。”刀疤突然出现在小狐子身后,一把扭住他那瘦小的胳膊向外一扔,就把他摔倒在了地上,“上次能给你留口气算你命大,找死也不看个好日子。”
哗地一下,茶座里一阵轰笑。刀疤挽起小叮咚,向茶座的其他人一边挥手一边哈哈地大笑着走出茶座的玻璃大门。小狐子在一片轰笑声中爬起来,默默地低头坐到一个角落里,要了两杯酒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疤哥,”小叮咚刚一跨出茶座的房门就用伤心的声调对刀疤说,“人家找了你几天,也找不到你。”
“怎么啦,想我啦。”
“疤哥,近来我总感觉得不舒服,浑身长红斑,还有……”
“嗯。”刀疤停下步子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一副可怜相的小叮咚。
“还有那个地方总是流黄水,”小叮咚说着掉下几滴眼泪来,“疤哥,你带我到医院去看看吧。”
“这……”
“疤哥,你就带我去吧,我真担心。”
“担心什么。”
“我也许活不久了。”小叮咚伤心地说。
“哈哈,”刀疤大笑起来,“看你说的,有病就回去休息休息吧,今天就别到我那里去了。”
“啊,”小叮咚不解地望着刀疤,“疤哥。”
“别老是疤哥疤哥的了,”刀疤从口袋里抽出几张钱来,“你把这钱拿上,明天到医院去检查一下,我还有不少买卖要做,实在是不能陪你,花钱再多,都有我呢,啊。去吧。”
刀疤说着撇下小叮咚就大步离开迷你茶座的门口,小叮咚手里紧紧捏着那几张钞票呆呆地望着刀疤远去的背影。突然她又看到了哑巴慢慢地站到了她的面前,她简直说不上来她对这个披头散发脸色肮脏的好像专门用锅底黑抹过似的哑巴是一种什么心情,他总是在她不愉快的时候凑到她的跟前来。她再看看刀疤消失的地方,不知心里的火从何来,她一把把手里的钞票啪地一下摔到哑马的脸上大叫一声“给你这臭钱”就伤心地哭泣着向自己的卧室里奔去。哑巴愣愣地戳在茶座门口一动也不动地注视着小叮咚飞奔而去的身影。这时候,贝贝从后边走过来挽起哑巴的胳膊,向路边的一条石凳边走去:“哑巴叔叔,走吧,我们不要她那几个臭钱,你看她多神气,还往你脸上摔呢,走,咱不要。”
小叮咚摔过来的那几张钱在地上翻滚几下就被几个孩子哄抢了。哑巴顺从地跟着贝贝走到路对过那条长凳上坐了下来,他的眼睛里饱含着晶莹的泪珠。
“哑巴叔叔,你别哭,不伤心,咱们要饭的就是注定要受气的。”
哑巴哼了一声就把贝贝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哑巴叔叔。”贝贝紧紧地依在哑巴的怀里,“你不是会写字么,我这里给你拿了纸和笔。”
贝贝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食品包装纸和一截削得尖尖的的铅笔递到哑巴手里:“哑巴叔叔,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不,你得先回答一个问题,我才告诉你。”
哑巴点点头。
“如果我是个女孩子的话你会娶我吗,去年我就给你说过的,你就是会笑。”
哑巴突然露出白白的牙齿嘿嘿地笑出声来,他一边笑一边点点头用手在小贝贝的头上亲切地拍打着。
“不行,你得写到这张纸上。”贝贝顽皮地缠着哑巴。哑巴乐哈哈地拿起铅笔在那张皱巴巴的包装纸上写上“愿意”两个字。
“你愿意什么啊。”贝贝用手使劲摇着哑巴。哑巴笑得前俯后仰,看来他很少这样高兴过,他用铅笔又在愿意两个字的前边加上了“如果贝贝是一个女孩子的话”。
贝贝一下子就高兴地搂住了哑巴的脖子,把他那小脸蛋紧紧地贴到哑巴的脸上。
哑巴拿起铅笔在那张包装纸上又写上了“秘密”两个字,嘿嘿地用手指着贝贝笑。
“噢,我的秘密啊,我这就告诉你,”贝贝跪到石凳上把嘴紧紧地对到哑巴的耳朵上小声说,“我真是个女孩子。”
哑巴急忙捂住发痒的耳朵笑起来。
“真的,�我不骗你。�”贝贝止住笑十分认真地说,“叔叔,我不给你叫叔叔了,因为你已经答应娶我了。”
哑巴突然止住笑用疑惑的眼神打量着贝贝。
“真的,我不骗你,谁骗你不是人,”贝贝急起来,“在家里时爸爸就给我留着男人头,那耍把戏的坏蛋把我骗走后我就一直装作男孩,到这里要饭后,麻子,二球,老乞婆,还有那个二寡妇,都不知道我是女孩子,就连和我最好的小狐子也不知道。”
“嗯……”哑巴慌慌张张地在纸上写上了一个“不”字。
“真是的。”贝贝急得叫起来,哑巴赶忙捂住她的嘴。
“你信不信,信不信。”贝贝急得哭起来。一副女孩子的天真娇憨与软弱的性格完完全全地呈现在哑巴面前。还有她那比男孩子细白的皮肤和其它体征,都无疑地证明她的真实属性。哑巴急忙地认真地点点头以示相信她是个女孩子。
“那你可得说话算数,娶我啊。”贝贝高兴地笑起来,同时露出比一般女孩子少得多的羞怯。“我今年都十六啦,过了年就十七啦,你什么时候娶我都行,我给咱买点好吃
的,一起一吃,白天一起去要饭,晚上一起睡觉就行了,明天我就去买一件花衣服,再把头发留起来。”
“嗯,拜……”哑巴一个劲地摇着头。
“真的,我有钱,小狐子上次刁来刀疤的那七千九都由我保存着呢,谁也不知道地方。小狐子和我可好了,他还和我拜了把兄弟呢,他是哥哥,我是弟弟。”
哑巴急急地拿起铅笔在纸上写道:“我帮你找你的家。”
“我不要,我不要,妈妈早就和爸爸离婚了,爸爸娶了个后妈总打我,把我当男孩子使唤,所以我才被那个耍把戏的骗子走了的。”
哑巴又急急地在纸上写道:“你是个孩子,我决不能答应你,刚才那是玩的,不算数。”
“啊。你骗人,你骗人,你说话不算数,我恨你。”贝贝一下子从石凳上跳起来,伤心地大声哭着向远处跑去,哑巴急忙跳起来追上去,可是贝贝三拐两拐就消失在人流之中了。他的耳边一直响着贝贝那伤心的哭声,他就这样站着凝望着贝贝消失的方向足足有半个小时。这时候天空一声雷鸣,大颗大颗的雨滴砸了下来。
咣,咣,咣。吴疯子来到哑巴跟前狠命地敲着手里的破铁皮桶,大声唱道:“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就这样风雨兼程……”
“哈哈哈,哈哈哈。”站在吴疯子身后的一个披头散发、颇有几分姿色的女疯子瞪着直愣愣的眼睛吃吃地傻笑着。她就是外号叫摸摸香的小狐子的姐姐。她一边笑一边向哑巴扑过去:“三三,弟弟,我的好弟弟,跟姐姐走,跟姐姐走啊……哈哈哈……”
哑巴突然觉得一阵毛骨悚然,拔腿就在一声震耳欲聋的雷声中冒着倾盆而下的大雨飞奔起来,摸摸香的傻笑声,吴疯子的破桶声伴着他那津海放(疯)歌与冷嗖嗖的雨水一投脑儿地从他后脊梁上浇下来,浇得他全身透凉透凉地。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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