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2-22

作者: 芝兰幽香 | 来源:发表于2019-02-22 02:30 被阅读4次

“呼噜呼噜……“寻着声响,大张嘴巴,紧闭眼睛,只能呼噜呼噜的人,才被人找到她炕上躺着的位置。

大声喊一句,“大娘——”紧闭的眼睛强撑着睁开,却无法吐字清晰地应答一句“嗯”,眼睛睁开不到两分钟就又沉沉紧闭。只有洞开的嘴巴似乎想诉说什么。

这还是我记忆中的那个人吗?甚至还是我十几天之前见到的人吗?记忆中的这个人一直是她所处年龄段中罕见的洁净、美丽、优雅、有气质的人。她要强、自尊、从来不肯麻烦任何人……怎么能刹那间就成了这样油尽灯枯的状态?吃喝拉撒一概无感知!

泪水不知不觉模糊了我的双眼,忍泣吞声中眼前似乎出现了另外的景象:刚一踏进院子大门,又和平常一样远远地就大喊一声:“大娘——”常常冒着热气的屋门随即大开,“哎——”拉风箱烧水的大娘应声未落,人早就迎出来了。送到我手上的是她早早就为我泡好的家里最好的茶,指给我看的是她一大早就特意采购好准备全的食材等我搭配,为女儿解馋,以及为我选择的冬天不凉夏天不热的午睡位置,还有那一箩筐子等着与我聊的话语……

“呼呼呼噜噜噜……”分不清是粗重的呼吸声还是迷迷糊糊的呼噜声打破了我的回忆,又一次几乎找不到炕上躺着的人的位置,铺开的被子比人都厚,心疼地伸手探进被窝,她瘦的皮包骨头的胳膊、手冰冷得我几欲打颤。

“大娘——你能听见我喊你吗?你滴水不进会饿吗?你不时嘶牙咧嘴抽搐是身上疼痛吗?你大张嘴巴是还有什么话想对谁说吗……”一连串的问题拥挤到我的嘴边想全部问清楚这个待我胜婆母如亲母的人,然而我知道她早就不知道我是谁我说的什么话了。按住迸跳的话、咬着牙、咽咽涌出胸口的痛,我封住口。

没有像此刻这样任何一个时刻,我希望,我多么希望人们常说的“心想事成”,不仅仅是美好祝愿而是真正可以实现的现实,这样我的大娘就可以了却她最后心事,好走,走好!

24岁父母早逝的她,我的大娘,带着十岁的妹妹嫁入我婆家门,做了我婆家堂伯一对和自己妹妹差不多大小的儿女的后娘,拉扯这儿女及自己的幼妹长大成人,接着又照料孙子到十二岁时,人家拍拍屁股随母亲回了京城,女儿也远嫁省城。好在留下妹妹一家可享天伦,谁料妹夫又在俩孩子四岁八岁时意外横死,妹妹大受刺激,头脑时而清醒时而糊涂。这样孤妹幼女负担再次落到大娘身上,经过几年刚刚喘过气来时,婆家堂伯患病瘫痪在床,四年来衣不解带大娘一人照料堂伯入土为安。很快又接上看顾我的女儿,她外甥女儿的女儿……

单单数一数我的大娘看顾长大的孩子一批一批又一批,粗略算算也有八九个,虽然她自己不曾生育,但是养育之恩大于天。本该儿孙绕膝幸福安康时,先得阑尾炎卵巢囊肿白内障……后又老年痴呆,接着突然就像遭遇秋霜的树叶簌簌飘摇将欲零落,不以任何人意志可转移,当然包括医生。输液输不进去,连葡萄糖都推不进去,这是活活要把人困死吗?这天理何在?是老天爷打盹了,喝醉了,还是也老年痴呆糊涂了?

一波波的人来探望,一个个摇头叹息去。不必说常年保持干净的院落,也不必说一尘不染的屋子,单是想想苛刻到对着光审查干净与否的碗筷的大娘就让人唏嘘不已。而如今匆忙间回到离开许久的老家,潮湿味与人来人往不便换尿布的尿骚味,混杂、弥漫,处处狼藉的临时住地,院落间房门口高高的枯草、残雪,让见者无不叹息泪落。

然而,这一切都没人理会,没人顾及。隔壁赫然摆放的棺木白的瘆人,坟场附近被政府征用是否还留有大娘不日一席之地可容身?似乎亲人很多却无一至纯血亲的她到底该定谁为她送最后一程……太多本无需考虑的事都成了老公不得不考虑的事,大娘两个年龄尚轻的外甥女独自携带幼女,静静地傻傻地坐等着大娘的离去……我作为重侄儿媳可以做什么呢?心中重重吐出一句:

静待一个人的离去,这是多么悲哀的事啊!冒着风雪冰冻回到阔别许久的故地,只为了最后能看你一眼,然后静候你的离去吗?残忍,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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