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阿纪事

作者: 薄荷灌丛 | 来源:发表于2018-08-30 15:21 被阅读10次

    ——致敬陈凯歌版《霸王别姬》

                            01.大清旧梦

            我是一柄剑,沐浴着清王朝的末日余晖而诞生。锻造我的是当时一位赫赫有名的官匠,在我意识还很模糊时,就看到他一边踱步一边望着我,止不住地赞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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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久后,我被大太监张某搜罗进府中。他对我十分着迷,不仅常常擦拭,甚至让我作为西楚霸王的佩剑,出演了一次《霸王别姬》。当时台下坐着清王朝的实际当权者——慈禧太后,张公公陪侍左右,时不时与太后低语几声,旁人则低眉垂目,不敢多言一句。

            宠幸无双,风光无限,大抵如此。

            自那以后,张公公对我喜爱愈深,常常私下唤我为泰阿,因为在传说中,泰阿曾是楚霸王项羽的佩剑。

            清朝灭亡后,张公公无力回天,趁局势动荡,大肆欢饮作乐,夜夜笙歌,终日沉醉在晚清旧日的大梦里。这么一过,就过了许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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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民国21年,用张公公的话说,乃是大清宣统24年的时候,我遇见了两个少年:程蝶衣和段小楼。他们是一对师兄弟,自幼一起学戏,行止之间默契尽显。

            初遇小楼时,他扮演项羽,威重并驭,大开大合,确有霸王气度。但我没有受到太大的震撼,反而惊艳于蝶衣的眼神,明亮清灵,温柔而倔强。一曲《霸王别姬》,铿锵婉转,缠绵顿宕,让我也不禁晃神。台下掌声雷动,张公公似乎格外开怀,我却觉得有些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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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戏罢,蝶衣就被强掳进张公公的卧房。我不知道他多久能从惨遭亵玩的屈辱回忆中走出来。直到多年后我才知道,原来那天离开张府不远,蝶衣就不听关师傅的劝,捡回了一个小男孩,也就是小四。那时的蝶衣,相信自己可以战胜命运,他比我想象中坚强很多。

            之后六年,我没有再见过这两个少年。但我几乎敢肯定,我们会再相逢。蝶衣曾许下一个誓言,我相信他一定会为了这个誓言找到我,即使耗尽一生。

            我是他二人共演《霸王别姬》的开始。在张府中时,段小楼对我的喜爱溢于言表,于是程蝶衣说:师哥,我准送你这把剑。通过与我的接触,我感应到他们的心绪,蝶衣是立誓般的庄重,而小楼却把那当做一个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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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我常常思索,为何小楼不将那句话当真。千帆过尽后我明白了。戏是蝶衣的精神支柱,却只是小楼的某种还算重要的生命体验。更何况,蝶衣终身都在追求注定无法到达的幻境,而小楼从不敢奢求能力之外的东西,所以他也不相信蝶衣能得到我。

                    02. 山河破碎,戏里沉浮

            张府彻底败落后,我几经周转,到了民国官僚袁世卿手中。这是个十分复杂的人,国学修养深厚,工于心计。他太过不动声色,多年后,我才惊觉此人有着接近于完美的人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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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几乎集合了所有人的特质。蝶衣极高的艺术领悟力和骨气,他有;小楼对世俗生活的向往,他有;菊仙的机敏聪慧,他也有。一脚踏在凡尘,一脚踏在美的至高境,至死都昂首阔步,这就是袁四爷。

            七七事变前夕,我再次见到了蝶衣,现在的他眉眼间更见风情,却也多了几分愁情。见了我,他显然十分惊喜,抱住我便不愿放下。袁四爷趁机提出红尘知己之邀,并与蝶衣共唱了一出《霸王别姬》。

            这一场戏,蝶衣唱的格外投入。他的悲伤源源不断地传递给我,我才知道就在不久前,段小楼闹事花满楼,竟抱得美人归。蝶衣想与其唱一辈子戏的愿景,不管怎样哀求,还是落了空。

            蝶衣对小楼有些不同于兄弟情的异样情愫,我并不觉得意外。小楼虽然懂蝶衣心意,但选择成家过正常的生活,我也不意外。一个有情一个无意,早在张府立誓时就可看出端倪。可我心疼蝶衣。此时此景,美酒宝剑尚在,然而霸王另觅新欢,空留虞姬独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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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四爷对美的追求是无比狂热的,而失去霸王的虞姬,又恰好美得惊心动魄。自古香草赠美人,宝剑酬知己,最后蝶衣果然从袁四爷处带走了我。

            当晚,我便见到了段小楼,半醉半醒,美人在侧,好不快活。蝶衣将我扔在他怀里,他却没有认出我。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小楼的妻子菊仙,她对蝶衣的异状视而不见,小楼也并不点破。看到小楼如此反应,我明白了他的想法。在爱情上,他不爱蝶衣,在艺术上,他拒绝配合蝶衣式的乌托邦。

            这不是不能理解的。蝶衣太过纯粹,纯粹到让人不得不正视自身的污浊;他太过真诚,真诚到令人心生恐惧。他太过不像俗世中人,超脱到让人几乎时刻记得自己身处俗世枷锁,行为不由己。所以,如果不是和蝶衣同类的人,在他身边是无法得到快乐与满足的。

            可这么多年的相互扶持,在彼此心里都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小楼毕竟还是心疼蝶衣,所以他一直在用自以为温和的方式无声地拒绝蝶衣,他从不掩饰自己对花花世界的痴迷,面对蝶衣对菊仙的刁难,他甚至不感到怪异,而是选择理解与包容,希望将争端消弭于无形之中,让自己幸福,也让蝶衣有条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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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这根本不是蝶衣想要的。在蝶衣的字典里,最重要的是从一而终,为此,他甚至可以抛却任何退路。小楼与蝶衣,他们能给彼此的,都不是对方想要的。所以,他二人的相遇是注定的悲剧。

            在之后一段日子里,我被存放在段小楼与菊仙的家中,听着远处的炮火声,看着这对师兄弟的乱世离合。听说蝶衣为救小楼,为日军唱堂会,日军投降后,蝶衣以汉奸罪被国军逮捕。现场一片混乱,菊仙受到牵连,腹中胎儿不保。

            蝶衣遭捕后不久,我就见到了旧主袁世卿。这是小楼第一次忍气吞声地向强权低头,蝶衣入狱,菊仙流产,他已经不能再失去什么。在小楼一步步脱下霸王的光鲜外衣的同时,其妻菊仙却开始大放异彩。

            她借机要求小楼立下字据,从此不再唱戏。然后亲自将我送到袁四爷面前,三分请求七分恐吓,成功迫使袁四爷为救蝶衣而四处打点关系。面对危急的形式,她以无比犀利的眼光看穿了袁四爷的破绽。这样的冷静果敢,简直不像一个刚刚经历过丧子之痛的妇人。

            庭审蝶衣的那天,曦光未亮,袁世卿就已经梳洗整齐,正装肃然。我目送他离开袁府,那不算高大的背影,此刻看上去却格外可靠。我相信他可以救出蝶衣,但当我看到他再次出现时,原本高深莫测的脸上布满了几乎抑制不住的怒火。我立马猜到,蝶衣必定是又有惊人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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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后,在他与管家的谈话中,我得知了庭审的整个过程。蝶衣不仅否定了曾遭日军动刑,更是道出了艺术无国界的惊世观点。我想,蝶衣根本就是抱着必死的态度参加庭审的。被指认为汉奸不足以滋生他向死的决心,但对艺术的敬重,以及小楼对他和京戏的彻底抛弃,确是对他生存意志的沉重打击。

                            03.曾忆年少时

            我本以为蝶衣已经走上了绝路,但峰回路转,一位国军司令官搭救了他。于是我很快又见到了蝶衣。他满身憔悴,眼里再也没有了初见时的光,却固执地记着当年的承诺。他从袁府中带走了我,但没有马上送给小楼,而是带着我回到了他的住处。

            我几乎不敢相信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程蝶衣。杂物四散,窗户紧闭,他一手拿着烟枪,一手捏着小楼不再唱戏的字据,邋遢懒散,放纵而绝望。

              他染上了毒品,一天中清醒的时间不多,大多数时候都在半梦半醒中度过。也正因为如此,我得以窥见蝶衣年幼时那些堪称悲惨的回忆。

            蝶衣的梦里常常是白雪皑皑。他是妓女之子,从小受尽冷眼。即使到了戏班,面对的也是师长的严酷管教和来自同伴的嘲讽刁难。蝶衣生性要强,却偏偏出生卑贱;他渴望爱,可世界展现给他的偏偏以恶意居多。所以,一旦有善意出现,他是无法抵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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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楼在他遭到刁难时替他解围,因帮助他而受罚,对于蝶衣来说,小楼几乎等同于一个英雄。那时的小楼也的确颇具英雄气概,身为大师兄,又有一手拍砖的绝活,关师傅的明打暗宠,师弟们的拥戴,让他某种程度上变为了一个有勇气却无权谋的“真霸王”。

            幼时的小楼英勇正义,蝶衣柔弱而坚强,那时的他们相伴相惜,真像是活生生的霸王虞姬。我终于明白当年张府堂会,他们第一次登台,为何能把一出《霸王别姬》唱得淋漓尽致。原来戏到深处,就是真实。

            他们为那出《霸王别姬》准备了很久。但蝶衣最开始练的却不是这出戏,而是《思凡》。其中有一句台词: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蝶衣把戏词背得熟练,却始终不愿意自称女娇娥。他的人与戏,向来是不分的。

            事情的转机出现于张府堂会前夕。张府管事那坤到戏班选角,蝶衣身段出挑,唱《思凡》,却以男儿郎自称,那坤大怒,几欲拂袖而走。关键时刻,小楼第一次对蝶衣动了粗,蝶衣终于改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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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蝶衣对所有人都可以淡然视之,唯独对小楼不行。蝶衣改口的时候,带着一种近乎于破釜沉舟般的觉悟。戏对于他来说就是生命,以女娇娥自称,意味着他虽然骨子里仍以男儿自居,但对于小楼,他认可了自己的某种类似于女性的随附地位。

            明白了这一点,我也懂得了蝶衣对小楼的那种超越兄弟情谊的爱。但逼迫蝶衣改口的小楼,当时没有意识到这件事对蝶衣的影响远超他的想象,但我总觉得,他应该是看到了一些端倪。于是对于蝶衣后来近乎于示爱的行为,他竟然没有半点惊讶。

            蝶衣始终记得年少时的点点滴滴,在他的梦里,也总是出现年少时的悲欢。然而,梦醒时分,他还是梦里的他,师兄却早已不是梦里的师兄。他有时会抚摸我,对于独守一个残缺的誓言是否值得,我明显感觉到了他的犹豫。

            但最后,他还是让小四将我送给了小楼,只为了一句从一而终。

                        04. 山雨欲来风满楼

            小楼对我的态度没有什么变化,惊讶于蝶衣的执着,也无奈于蝶衣的固执。反倒是菊仙对我的态度开始微妙了起来,她似乎从蝶衣的身上,看到了一些自己的影子。其实我一直觉得菊仙与蝶衣是同一类人,从一而终这句话,菊仙从来没有说过,却和蝶衣一样信守了一辈子。

            小楼不再唱戏后,成为了一个瓜贩子,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他有时会和菊仙聊起二人年轻时的往事,我也听了个大概。他与菊仙的结合可称佳话,一个风头正盛的戏台骄子,救了一个遭人强迫却宁死不屈的青楼头牌,并当众许下婚约。之后菊仙被花满楼赶出来,与小楼成亲,皆大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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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我感应他人思想的能力让我知道事情不是这样。菊仙不是被赶出来的,而是自己毅然决然地出走的。她渴望爱,渴望正常的生活,不甘心一辈子身处青楼。她被小楼所打动,于是抓住小楼这根救命稻草,希望改变自己的命运。她聪明坚强的外表下,是一颗自卑而敏感的心。

            这与蝶衣何其相似。其实初遇蝶衣,她就有所感应。两个本质相同的人相遇,要么惺惺相惜,要么势如水火。蝶衣和菊仙属于后者,因为他们都爱上了同一个人,也都无比骄傲倔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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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他们最大的区别在于,蝶衣活在戏里,菊仙活在俗世。相同的精神特质又让菊仙看清蝶衣绝不可能向俗世妥协,即使她曾经这么期望过。菊仙和小楼都希望平平安安地活下去,而蝶衣的疯魔对他们来说就像一颗不定时炸弹。于是,菊仙虽然感念蝶衣对小楼的搭救,却又对他忍不住地敌视。

            小楼不再唱戏后,菊仙没有了蝶衣这个顾虑,对蝶衣的态度也越来越平和,我再也没有听她说起过蝶衣的不好。或许蝶衣曾经的某些举动,也震动了她。

            之后三年,我很少听到蝶衣的消息。我以为,蝶衣与小楼会以这样相忘于江湖的姿态各自终老。可新中国的成立,让这一切变得不可能。二人被迫同台,还是《霸王别姬》,蝶衣因吸食鸦片而发挥失误。谁料想台下竟掌声雷动,一阵阵的革命歌曲,仿佛旧时代的悼曲,让二人无所适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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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楼只是一个普通人,虽然无法配合蝶衣一场霸王虞姬的大梦,但面对众人避之不及的师弟,他选择不惜代价帮助其戒毒。不得不说,他虽然不是虞姬的霸王,没有乌江自刎的豪气和傲骨,但绝对是世俗良心的代表,如果没有随后的文革,他简直是模范师兄。只是在蝶衣的惨烈一生的衬托下,他的付出,显得十分微不足道。

            令我感到意外的是,这场戒毒也使菊仙和蝶衣的关系大为缓和。蝶衣在神志不清时叫的一声声娘,令菊仙想起了她没有来得及出世的孩子。她本以为,这辈子都无法再听见这个至亲的称呼。所以明知怀里的是曾经敌视的人,可那一刻,她的关心是发自内心的真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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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紧接着,小四反叛出走,并顶替了蝶衣的虞姬,于是蝶衣不顾小楼的劝说,烧毁了戏服。我默默看着小楼大发雷霆,并不意外。蝶衣这一生的悲剧,是因为入戏太深,更是因为在大是大非面前太过清醒。

            自幼遭人欺辱,亲眼目睹日军屠杀国人,曾经是舞台骄子,风华绝代,也曾入监狱,落魄如丧家之犬。说俗世多艰,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生逢乱世,无数人只能为了生存而生存,而蝶衣从很小的时候就明白了人生的意义;当大众眼里只剩下泄愤的时候,蝶衣却明白艺术无国界。当小楼天真地以为只要蝶衣服软,霸王虞姬仍在的时候,蝶衣却看清了没有人还会把戏当做信仰,而不再成为信仰的京戏,式微已是无可避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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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5. 归途

            将这一切推向高潮的是十余年后的文革。没有人真的明白发生了什么。突然间出现了一群群红卫兵,就像一群群自以为象征着正义与自由的傀儡,打着英勇战斗的虚伪旗号,如久不见光的蛆虫般涌上了大街小巷。在一种有意识而无理智的可悲状态下,践踏着人类引以为傲的伦理与法则,尽情释放心中压抑许久的恶。嗜血暴虐而无人道,丧尽天良而无王法,视暴力为瑰宝,将良心弃如敝履,活像一群群茹毛饮些而不知节制的癫狂野兽。

            往后十年间,小丑当道,良人无立足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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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菊仙烧毁旧物,却没有舍得毁掉我。于是,我成了小四公报私仇的利器。果然,小楼屈服了,甚至在批斗中诋毁蝶衣。

            其实,小楼本就无多少骨气。骨气与傲气的区别就在于,骨气是在无伤大雅的时候适当屈服,在不可屈服的时候宁死不屈;而傲气则是在可服软时傲然自立,在本该无可动摇的时候泯然于大众。蝶衣有一身的傲骨,而小楼有的从来只是傲气,所以,小楼强硬的时候总是蝶衣在打圆场,而蝶衣不屈的时候,总是小楼在劝其服软。

            尽管如此,当时的小楼在大多人眼里显得比蝶衣更正义而有担当。我想,这是因为良知。然而,群体暴力是摧毁良知的无上法宝,它能把正常人扭曲得不像人,因为正常的个人是不敢与群体对抗的,毕竟他要靠群体活下去。反而像蝶衣这样遗世独立的人,能扛得住群体的强大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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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批斗当日,我躺在火堆旁边,看着他们彼此揭发,虽然觉得很难过,却难以责怪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人。小楼的确错了,却不是罪魁祸首,他只是想活下去。我没有资格要求一个本无罪之人放弃生存,并以他放弃与否来衡量他是否道德。面对小楼这样的处境,其实没有几个人能视死如归,我很明白这一点。

            在这场批斗中,绝望的不只是蝶衣,还有菊仙。支持菊仙活下来的动力,一直是反抗命运的气概。曾经她以为自己成功了,与小楼29年的恩爱不是作伪。她相信小楼爱自己,却一直不敢确定他是否足够爱自己,所以在文革前夕,她才会一遍遍确认,既是确认爱情,更是确认自己是不是真的逃离了命运的魔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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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小楼在强烈的求生欲下,终于丧失底线,陷入了一种几乎自暴自弃的境地。他当众承认不爱菊仙,菊仙当时的眼神,伤心绝望得近乎空洞,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记得。

            但我对菊仙这个女子最刻骨铭心的记忆,是她将我交给蝶衣后,那个欲语还休的眼神。里面包含了太多的东西,当时的我甚至有些没看懂。可是蝶衣懂了。但当他回过神来,跌跌撞撞带着我跑到小楼家中,菊仙已经上吊身亡。

            每当思及此,我就觉得世事无常。本来相互敌视的两个人,最后却最懂彼此心意。而作为两人都钟情的小楼,反而像个局外人。

            文革结束后,许多事情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京戏也不例外。小楼与蝶衣获得了重新登台的机会。两人在走台时忆及年少时,随后,当切入蝶衣的脖颈时,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滚烫,比批斗当日被扔进火堆还要滚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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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楼最后那一声小豆子,是他这一生中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懂得了蝶衣。

            蝶衣有着极清明的头脑,极虔敬的内心,极纯粹的深情。本想从一而终,可师兄已不复当年,恩人仇人都已逝去,唯有蝶衣还怀着最初的那份信仰。于是,他从一个卫道者,成为了殉道者。蝶衣是因为虞姬而坚定学戏,又作为虞姬死去,其实是他最圆满的结局。他的死亡并不是为了解脱,某种意义上,甚至是一种超越。

                                    06.尾声

            我见证了蝶衣的一生,曾看过他所看,也想过他所想。世人都道他飞蛾扑火,我却觉得,他的一生,是一种通向生命真谛的成长。他一直怀着对师兄的爱,对艺术的爱,从最初的依赖小楼,到最后独自踏上殉道者的路。自个儿成全自个儿,他做到了。

            而对于小楼,当蝶衣也离开了,便只剩下自己带着过往的回忆活受罪。本向往凡世烟火,却落得个孤独终老的结局。其实他才是真正的悲剧。

            后来又过了许多年,白云苍狗,世间早已不是我来时的模样,我也算见惯了人世悲欢。许多事情已经模糊不清,唯独程蝶衣和段小楼,他们的一颦一笑常常闪烁在我记忆深处,愈久弥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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