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我对着那个坐在轮椅上的女孩喊道。
女孩脸上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都说了多少遍了,我不是你姐!你一个独生子女,哪里来的姐姐?我是你的同学!死党!你的脑子是烧糊涂了吗?”
我即使再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明白再追问下去没有结果。她明明是我姐呀?怎么会是同学呢?是她脑子烧糊涂了,还是我的?
妈妈瞥了我一眼,目光中隐隐有些责备,“她是你同学安宁呀,人家好心好意地来看你,怎么还作弄她呢?”
我仔细看着妈妈的眼睛,她很认真,而不是在说笑。
今天也不是愚人节呀。
我暂且不说这事,大约是她们一起和我开玩笑吧。
姐姐,不,安宁放下了手里提着的水果篮,“你呀你,一周一小病,一月一大病,我倒是羡慕得不得了,一个药罐子,却能让全班同学都牵肠挂肚,这不,派我来探病了。”说着,又把一叠白色的卡片放下,嘴上数落不停,“又感冒又发烧,真是个难伺候的人,安心养病,争取下周一就来上课啊!”
我心不在焉地应了,翻了翻那叠卡片,上面无非是写了一些祝早日康复的话,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我的人缘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卡片的种类繁多,有自己裁了白纸做的,也有从商店中买的。全班同学一起花心思愚弄我?
“谢了。”
“不必谢我,早点休息吧。”安宁满不在乎地挥挥手,笑得灿烂。我们又笑闹了一会儿,她就告辞了。夕阳下,白色的卡片晃得人刺眼。
我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夜幕降临,天上的星星闪着微弱的光芒,街道旁的路灯明明灭灭,照在人的脸上朦胧不清。一个坐轮椅的女孩在路灯边笑着。
“小朋友,你要帮忙吗?”一个路人停下脚步,对女孩说。他又向前迈出了几步,走近了轮椅。
女孩缓缓抬起头,嘴角上扬,露出了她的脸,路人惊恐地后退一步,又松了口气—女孩的脸上戴着一张白纸面具,“小朋友,要帮忙吗?这里不安全。”他说道。
她揭下了白纸面具,脸上的鲜血滴在轮椅上,狰狞可怖。
“啊—”尖叫声戛然而止。
女孩依旧笑着,笑容纯净无暇。
我从梦中惊醒,恍惚间听见有人叫我。
“快走!”
窗外,一个人躺在地上,脸上扣着一张白纸面具。我无奈地笑了笑,半夜里戴面具吓人吗?
二
班里热闹极了。没有人在意大声喧哗会不会引来班主任,也忘了早自习这件事。
我在座位上坐下。立刻有几个人回了过来。一边打听着我生病的原因,一边又表达了自己的关心,真是面面俱到,但我总感觉哪里有些奇怪。也许是多心了。这些人我当然都认识,有几个的确和我关系不错。
看来真是场恶作剧?
教室的门被打开了,一个穿高跟鞋的女子缓缓走进来。
空气凝固了。
是班主任。
“几天不见,倒是找能耐了。怎么,早自习不读书,开茶话会呀,是不是还要放把躺椅,喝杯茶吃块蛋糕?”
无人应答。
班主任又训了我们一通。差点把高一七班的牌子给砸了,我在下面大气也不敢出,唯恐被班主任拿来做典型例子教训,几个刚刚蹦哒的欢的男生就惨了,尽管现在已是高中,但还是被罚抄课文,脸面都丢尽了。
班主任倒是一点也没变,还是那种火爆脾气,我稍稍放下心来。
“对不起,老师,我迟到了。”
大家都朝着门口看去。
安宁迟到了,而且她还迟到得理直气壮。班主任也只是和蔼的让她坐下,居然没有批评,连表情都挺好的。
我们正诧异着,忽然看见安宁身后的两个人,明白了,为什么班主任对安宁脾气这么好。她身后站着的,可是两个警察。
“我们在校园边上的路中央,发现了一具尸体,初步确认死者为陈某,来做例行调查,昨晚12:00,校园边有没有可疑人员,或者,”高个子警察顿了顿,“制作过白纸面具的人。”
“这种事情你们应该问校门口的保安,”班主任竭力保持着自己的镇定,“至于白纸面具,上周五美术课,每个人都制作过。警察先生,我想您不应该因为一张面具而怀疑学校的学生。”
安宁驱使着轮椅,来到了自己的座位旁。
“我不知道这能不能作为证据,但是昨晚我的确碰到过一个人。那个人……”她的呼吸忽然变得急促起来,“那个人也戴着一张面具,她……”
灯突然灭了,冬日的早晨还没有阳光,教室里陷入了一片昏暗。
“灯,开灯!”另一个警察叫嚷着,丝毫不顾自己警察的身份。
我什么也看不见,只能死命抓住自己旁边的阿琳,她也死死地抓住我的手。
灯亮了,我睁开眼睛。
安宁脸上扣着一张白纸面具。
一片死寂。
三
我醒了,却发现自己无法动弹,几个穿白大褂的医生将我从病床上拉起。
这是在医院?
“你……记得什么吗?”妈妈的声音里带了些许惶恐。
“面具。”我舔舔嘴唇。
“节哀顺变。安宁是个好孩子。”妈妈说。
“我要出院。”
妈妈有些惊讶,为什么我扯起了不相干的话题,但她尽力满足我的要求,迅速办理好出院手续。
我回到家,直奔房间,拉开抽屉,拿出了那一叠白色卡片。不,不是卡片,它们都被叠成了面具的形状,扣在我的脸上正合适。安宁的轮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放在了我的床头。
大穿衣镜里,一个坐着轮椅,戴面具的女孩咯咯地笑着。
我注视着她,脸上也露出了同样的笑容。
安宁不是我姐姐,也不是我同学。
她是我。
坐轮椅的女孩,千万,不要戴白纸面具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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